天黑之前,龍傾城他們方走到那中原女人的院子,滿院的信鴿來回走動著,偶有展翅飛起的,在空中撲騰了幾下便又落下,各自叨食著滿地的豆子。
一個西域裝扮的婦人坐在那裡,看到來人微怔。
龍傾城亦是驚訝,片刻恢復平靜,淡漠道:「原來是佟湘娘娘呀。」
昔日的佟湘妃,已不復往日的風華,面容添了不少的滄桑,似乎沒料到在這個地方會有人認出她來,防備的退到門邊抽出劍來,「你是誰?」
她一抽劍,撒雷的侍衛也紛紛提劍相對,龍傾城淡笑道:「我也沒比你小太多,你怎麼就不記得了呢,我是傾城啊。」
兩人年齡相差不算太懸殊,樣貌卻南轅北轍,龍傾城三十好幾了,卻依舊是花容月貌的似個姑娘,佟湘妃卻已斑駁的成了婦人,她放下劍來,語氣不善道:「你來幹什麼?」
「幹什麼?」龍傾城也揣測出了大概,哈哈大笑兩聲後,冷目而視,「我倒想問問你想幹什麼?想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明明活著,明明暗地裡窺視著一切,卻不露面,利用逸軒的仇恨,讓他墮落到謀朝篡位的地步,你忍心讓逸軒從小到大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等逸軒皇帝這個位置坐穩了,好回去做皇太后是不是?那西花毒也是你輾轉著借別人的手轉交到逸軒手中的吧,可憐他被朦在骨裡,被你這個親生母親擺弄利用。」
「想不到你竟能查到這裡來。」西域已經很遠了,佟湘淒笑。
龍傾城冷哼一聲,「只能說是機緣巧合,上天看不下去你的做法,把她帶走!」
身後侍衛微怔,她吩咐他們好像吩咐她自已的手下一般,後接到撒雷的眼神示意,這才上前把佟湘給綁了起來。
這下把她帶回去,許多未解之迷便可瞭然,不知龍逸軒見到她後會是什麼反應。
後宮的女人生孩子大多不過為了地位,龍家的子女,竟一個個都敗給了親情,防來防去,防不過親娘。龍傾城深吸一口氣,帶著人壓著佟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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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逸軒白淨的指尖拂過蘇棉臉側的傷疤,目光沉痛不已。
下毒的時候,他便深知那毒無藥可解,風靡了一百多年不曾有治癒的例子,最初只想讓龍夜尋嘗嘗失去的痛苦,才會毫不猶豫的買下這種毒,而今,這痛苦竟讓他自食惡果了。
蘇棉幽幽轉醒時,鼻息間縈繞著玉蘭花清香,那種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聞到的清香。
「你醒了,有沒有哪不舒服?哦,對不起,我忘了你不能說話。」龍逸軒的語氣顯得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
又來裝好人,這次又是為什麼?她還有什麼可利用的?蘇棉有些激動的摸索著,想找一找到嗜魂劍,哪怕跟他同歸於盡也不惜殺了他,她曾想過害自已最深的人是太后與張嫣,但最恨的卻是龍逸軒,因為別人傷害的是她,龍逸軒傷害的是龍夜尋,親眼見他把劍刺向龍夜尋時,她便注定不會原諒他。
「你在找什麼?寫下來我幫你找。」龍逸軒握起她亂摸的手放在自已的手心裡。
她卻是如燙到了手一般嫌棄的抽了出來,一把想要推他遠一點,不讓那清新的玉蘭花香來噁心自已,卻推到了他胸前的一塊硬物。
是了,習武之人總是會隨身帶著武器防身,不方便佩劍時身上會放匕首,她推到的定是匕首無疑。
龍逸軒不語,任由她手伸進自已的懷裡,掏出匕首往他身上刺去。
這麼輕易便刺到他,蘇棉微滯,回過神來抽出匕首又是一刀刺下,手上粘稠的液體與空氣中的血腥味警戒著她是真的刺到了,但他沒有閃躲,乖乖給她刺叫她有些恍然。
「這是我欠你的。」龍逸軒愴然笑起。
蘇棉搖了搖頭,欠她的她都可以不追究,這是他欠龍夜尋的。
「蘇棉啊,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龍逸軒彷徨的嗟歎起來,盯盯的鎖住她那有些猙獰的傷疤,明明那麼醜,那麼髒的一個女人,怎麼就偷偷跑進他心裡去了呢。
裡裡外外都體無完膚了,還這麼的堅忍不拔,這麼的不肯服輸。
蘇棉淡漠的鬆開匕首,摸索著在他的袍子上尋了壞乾淨的地方,擦掉手上的濕濕的血漬,然後躺回榻上繼續睡覺,彷彿聽天由命一般等著他發怒。
他沒有,有些好笑的想起她第一次在自已身上抹鼻涕,這一次在自已身上抹血漬,他惻然起身,去處理傷口去了,因她力氣不夠,刺的不夠深,這兩下或許遠遠抵不了她心中的仇恨吧。
因眼睛什麼也看不見,漆黑一片,因此也不辨晝夜,渾渾沌沌的也不知過了多少天,其間龍嘯冥常來看她,悄悄告訴她讓她且先安然的呆著,其間龍逸軒常常來煩她,柔聲柔氣的懺悔著,悔不該傷她,卻不曾悔過傷害了龍夜尋。
直到有一天,她感覺到整個皇宮都熱鬧無比,耳畔傳來廝殺聲讓她全身上下的血液沸騰,宮人們慌亂的想著要逃命,連伺候她的也都尖叫著丟下她不管,諾大的聖鸞殿她幾乎可以在嘈雜中聽到自已的心跳與呼吸。
一國內戰不比兩國交戰,殃及的不是百姓,不過是兩方勢力的廝殺罷了,她嘴角挑著輕笑,摸索著下了海貝床,往海底寢宮摸去。
龍逸軒仍是不知該怎樣打開那道門,她得躲起來,不讓龍逸軒有機會挾持自已做人質,那樣龍夜尋便不會有所顧及。
「你竟然還活著。」龍逸軒冷冷的怒視著眼前半張面具遮面的龍夜尋。
他冷,龍夜尋比他還要冷,「叫你失望了。這一次,我不會再縱容你,你怎麼樣傷我都無所謂,千不該萬不該的傷害了棉棉。」
龍逸軒緊握長劍,冷冽的輕笑起來,「傷了她是我的錯,皇位我可以還給你,但蘇棉從此以後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