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蘇蘇冷笑一聲，忽然從地上撿起了一支染血的斷箭，「慕涼玥，你曾經為了救我，用你的命來保護我。如果我說今天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你怎麼選？」
「你幹什麼？！」
「我沒幹什麼！」她猛地將斷箭抵在自己的喉嚨上。
「蘇兒！」
「要不你死，要不你看著我死，呵，你不是口口聲聲稱你喜歡上我了嗎？如果是真的，那你就痛苦吧！如果是假的，皆大歡喜，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她笑得淒慘。
「你怎麼可能會是無關緊要的！」他也止不住吼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讓那斷箭指著自己的胸口，「好，我今天就站在這裡，你若是下得了手，你儘管殺了我！如果你不信我，如果你覺得這六年來我們的朝夕相處還不能瞭解對方的話，我就站在這裡，隨你處置！」
他凜冽地站在蘇蘇的面前，表情甚是憤怒，但是蘇蘇卻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被他抓著的手猛然一用力。她是發了狠的，那斷箭頓時沒入了他的胸口。
一聲悶哼，帶著不能相信的表情，視線由胸前的那支斷箭一直移到蘇蘇絕情的臉上。「你……」
蘇蘇看著自己一手粘稠的鮮血仰天大笑：「哈哈哈……怎麼，你以為我下不去手嗎？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嗎？慕涼玥，你看到你的結局了嗎？你不瞭解我，就好比我根本就不瞭解你一般！我可以做出所有你想不到的事來！你看到這些血了嗎？這都是你的，呵。」
捂著胸口，那血就跟失了控似的一直往外流，他的臉色瞬間就蒼白了，跪在地上氣喘不過。珍兒……你的覺悟，我明白了……
「玥兒！」
一聲呼喚，蘇蘇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向他們走來。她其實看不見來人的模樣，可她就是確定，那是慕涼玥的師父。
「站在那裡不許動！」蘇蘇忽然對那個方向喊道，「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那人影果然就停住了，卻還是喊：「玥兒！玥兒你聽到沒有！那女人要殺你！站起來！你給我站起來聽到沒有！我早就跟你說過那女人是紅顏禍水，留不得，你不信！你就是不信！男人要死也要死在沙場，你怎麼可以敗在女人的手上！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徒兒！」
慕涼玥一直捂著胸口，手撐著地，沒有動。
師父，我心痛……你究竟知不知道，我這個地方，很痛？
珍兒和我說的時候，我心痛。
你真的這樣做的時候，我心痛。
當她毫不猶豫地想要殺我的時候，我痛，我痛得不能自己。
師父，難道真如珍兒所說，一直以來我都只是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嗎？
「沒用的東西你給我起來！這點傷不算什麼！玥兒你給我起來殺了那個女人！」
不管他怎麼叫喊，他就是未曾動過，反倒是蘇蘇絕望地說：「慕涼玥你起來。」他果真起來了。
「你不是一直很聽你師父的話嗎？」蘇蘇一隻手按著他，另一隻手握住那支斷箭。就在他們都明白的時候，發狠地拔了出來，血又重新濺了她一身。她不顧慕涼玥的疼痛，無視他毫無血色的臉，將斷箭放入了他手裡，「殺我啊，殺。」
「你知道……我做不到……」他撐著，將斷箭扔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要說多少遍你才會相信，我真的不知道？慕涼玥……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看明白過你，」蘇蘇滿臉是淚，驟然兩隻手放在他胸前，用勁將他推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著，「我根本就不瞭解你！！你倒是告訴我當你為我擋劍的時候你還不知道你的心臟在右邊啊！！！」
這一喊，整個林子都是回音。
蘇蘇快哭得岔氣了：「騙子……都是騙子……只有我是個弱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男人欺騙！蘇蘇你他媽就是個二貨！！」
在他們的注視下，她一步步後退，忽然一咬牙轉身向前方跑去。
慕涼玥猛然驚醒，不對，那個方向……
「蘇兒！」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捂著胸口便追了過去。
蘇蘇望著深不見底的崖，那個時候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擠在了一塊兒，腦子快要爆掉了。
「慕涼玥……你為何要逼我恨你……為何要逼我恨你啊！」她的喊聲，在崖下迴盪。
「蘇兒！」他趕到，看到她站在崖邊的樣子，心碎了，「蘇兒你回來！你恨我啊！你回來恨我！可是你不要懲罰自己！我寧願你恨我也不願我與你再無糾葛！」
那邊，亦是絕望的悲涼。
「蘇兒，你一直說我沒有心，那你捫心自問一下，那個叫心的東西——你有麼？你有心的話你不會就這樣拋下大家！即便我可恨，該恨，你也不該因為我就放棄小合院裡的人！他們都在用生命來保你，請問你的心又在哪裡！回來，我寧願你一直恨著我……」
他不敢接近她，一步也不敢。他怕她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絕然地跳下去了。
他不敢預想那樣的情況。
不該這樣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蘇蘇回過身，看著因支撐不住身體而跪倒在地上的他，笑了：「我知道，你我都是沒有心的人。小合院的所有人都對我那麼好，我還是狼心狗肺地在這六年裡幫你做事，一步一步地幫著你奪走非原的一切！我的心早就被狗吃了！我何來心！慕涼玥你我都是該下地獄的惡魔！」
「對你我都是惡魔！」他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所以我們是一路人，所以惡魔就該和惡魔在一起墮落！除了這個，你別無選擇的！回來……」
幾近哀求。
但是蘇蘇的心死了。
「不，我有的慕涼玥，那就是——永、不、再、見！」
她笑可傾國，縱身躍下了雲海。
「蘇兒——」
她就這樣，在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對他沒有一絲眷戀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