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進一間房,四面是熟悉不變的牆。
哦,此牆,非彼牆。
這已經是蘇蘇第三次進天牢了。她似乎和天牢有著不淺的淵源。不過這一次,真的是命再大也逃不過,死定了。
「當朝芝麻小官竟是女兒身」,這個消息以雷鳴閃電一般的速度席捲了整個夙國。不久,街知巷聞,那個早就鬧得滿城風雨的玥世子「男寵」,竟是女兒身。
那所謂的「男寵」,竟是空穴來風麼?
夙軒轅發問時,就像心有靈犀一般,答出了當初蘇蘇敷衍夙非原時的話。
蘇蘇啊蘇蘇,你說你自己是不是紅顏禍水呢?明明今日本就是你的死期,卻偏要對這塵世間有所留戀,遲遲不肯離去。
現在可好,身份暴露,害了所有小合院的人。
老五背上背叛者的罪名,其他人——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其他人究竟怎樣了,是不是也被關進了天牢?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他們如今受到的懲罰是重還是輕,夙軒轅對他們的信任,怕是……
她知道的,被欺騙的感覺,更何況是被親的人欺騙的感覺,她再清楚不過。夙軒轅心裡是恨的,此時此刻他肯定恨死了自己,恨自己讓他的幾個好兒子好臣子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蘇蘇靠在牆上,哭得氣都岔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害得非原他們失去所有。
然而禍不單行,老天並沒有讓惹出這一系列事情的蘇蘇好過。慕涼玥的師父以獄卒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時,她便有不好的預感了。
他說,事終於成了,玥兒不愧是玥兒,做得天衣無縫。
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真的害非原失去了一切。
那一晚,蘇蘇恨不得一頭撞死,給夙非原一個交代。但是此時此刻,她恨,她恨自己看錯了人,愛錯了人,她恨自己第二次像傻瓜一樣被人耍弄於鼓掌之間。
沒有一次像那晚一樣,她那麼強烈地想要活下去——為報復。
夙國四十五年,三皇子六皇子因欺君之罪被罷去朝中一切職務,另立二皇子為儲。
*** ***
還是那名老獄卒,他唉著聲,和旁邊新來的獄卒說些厲害關係,朝著蘇蘇所在的牢房走過來。他依然沒有為難蘇蘇,因著朝堂上瞬息萬變,他也分不清這世道到底哪個才是惹不得的主,索性他就不分了,善待他人,總是沒錯的。
他開了牢門,對裡頭抱膝想著什麼的蘇蘇道:「小大人——唉,你也不是了。真是什麼都有可能啊……官都有可能是女子……小姑娘,起來吧。」
蘇蘇抬眼,有些呆滯地看著老獄卒問:「時辰到了麼?」
「到了,該出來了。」他答。
蘇蘇也不掙扎,由於坐得久了腳有些發麻,站起來的時候差點立不穩。她隨著獄卒們走出了天牢,大門前站著一批侍衛,心想大概是送她去刑場的人罷。
興許是進來三次,那老獄卒反倒對蘇蘇有些不捨了,離開前還歎了句說:「一點不由人啊……小姑娘,大概這是你最後一次出牢了,以後再也不會進來啦。這一次一次地,我是看著你進來出去,出去又進來,反反覆覆的,現在終於了啦,你保重。」
衝他點了點頭,便跟著侍衛們走了。
起初蘇蘇也沒注意,等她覺得奇怪的時候,發現自己並不是走和上次一樣的路。這分明不是去刑場的……
眼看自己被侍衛們推著往皇宮大門的方向走,蘇蘇很是不解:「各位大哥,不是要去刑場嗎?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刑場?誰說要送你去刑場了?」
「我不是要被送去斬首示眾嗎?」
「我們是奉命將你趕出宮的。」有人不耐煩地答。
「什麼?趕出宮?」蘇蘇驚了,「怎麼可能?」
那些侍衛顯然不想再和她多做糾纏,命人打開皇宮大門就一把將她推了出去,有人道:「六皇子有句話,希望姑娘你聽著,讓你離開京都,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侍衛大哥!侍衛大哥等等——」蘇蘇衝上去,大門卻已經發出很大的吱呀聲,關上了,任她怎麼敲就是沒有回應。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死多少次都不夠的,為什麼會被放掉?
絕望迷惘中的蘇蘇回過頭,一匹棕馬就停在她的眼前,看著馬上的熟悉的人影,立馬就紅了雙眼。「慕涼玥,你狠,你厲害,我殺不了你。可到現在你還出現在我面前做什麼?!你成功了啊,你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讓我恨不得殺了你?!」
他眉頭一皺:「別多說了,先上來。」
她自然是打開他的手不願上去,「我殺不了你,不代表我還會跟著你!」
看她加緊腳步往人群中走去,他一揮馬鞭,騎過去一彎腰,便將她輕盈的身體給擄上了馬背。「必須馬上離開這裡!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蘇蘇起先是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讓人心疑,慕涼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放鬆警惕開口之際,蘇蘇忽然用手肘用力地往後一捅,那力度很是兇猛,讓完全沒有準備的慕涼玥從馬上摔了下去。
「蘇蘇!」一抬頭他便這樣喊道。
正揮馬鞭的蘇蘇驟然勒馬停住,回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
他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她的身份,她的真名,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她卻一直以為他不知道,好多次因為自己隱瞞著事實而對他有所愧疚。
她錯了,那個該有愧疚的,應該是潛伏在她身邊計劃著一切的慕涼玥!
蘇蘇的眼裡淚光盈轉:「慕涼玥,為什麼騙我的人偏偏是讓我最信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