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惠姑姑回來後,沒有再因為早上的事而責怪她。並說因為她背上的傷還沒痊癒,太子不在這兩天,暫時不派給她事情做。在宮中閒著,她想去看看扇兒,暮雨漓大婚那晚,並沒有見到新王妃,不知道新王妃是否好相處,聽說新王妃是將軍之女,那性格應該直率硬朗一些吧,扇兒還小,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伺候好這位王妃。
請示過了端惠姑姑說出東宮一趟,端惠姑姑只是說不讓她亂走,傍晚前回來,其他的也沒多問。
可是到了崇陽宮,卻被宮僕擋在了門外,原來太平山的楓葉紅了,皇帝一早帶著珠妃去進山觀賞楓葉,新婚的孝行王與王妃一同隨行。
滿心的期待不由的失落,她一個人又返回東宮,可是又不想那麼早回去,東宮給她的感覺,真的很壓抑。沒有沿著來時的路回去,而是走了另一條道,穿過幾個園子,大月王宮很大,大大小小的園林形態各異。
走著走著,前面的路到了盡頭,只顧著欣賞園景,竟然忘了路,前面過了那道牆,就是東宮的甬道了。再繞回去嗎?她轉身的時候,注意到了旁邊的一座宮門,莫名的有一股淒涼,這裡應該是很少有人來,她想起了昨夜聽到的歌聲,正是這個方向,那個玉尊公主,應該住在這裡吧。
她走過去,看到宮門的圓環上都積著薄薄的一層灰。她推開沉沉的宮門走了進去,通向正殿的青石路剛剛被打掃過,很乾淨,這裡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蕭條荒涼,矮矮的灌木從中有一條彎曲的小路。
沿著小路向裡面走,轉過一座假山,便是一個開闊的庭園,靠著正殿的旁邊,是一個大大的葡萄籐架,爬滿綠葉的架上,結了幾串紫色的葡萄。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正站在架下,仰頭伸著雙手要摘葡萄,但是摘不到,急的嘴裡咕咕喃喃地說著。
她的穿著淺藍色的宮裝,外面罩著白色的紗,很樸素,頭髮隨意的挽著,剛才因為跳動,鬢角鬆下了兩縷,貼在她鵝蛋型的臉上,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秀雅瑰麗,但是眼神卻是呆滯的。
「你要吃葡萄嗎?」步輕羅走過去,輕聲問她,她還是被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步輕羅,怯怯的點了點頭。
步輕羅一笑說:「我幫你摘。」她注意到了旁邊放著一個圓凳,搬了過來,踩在凳上,伸手摘下來,遞到她手中說:「給你。」
「謝謝姐姐!」她露著有些黃漬了的牙,笑的像個不經世事的孩子。
叫她姐姐,眼前這個女子明明比自己要大上七八歲的樣子,難道,這就是玉尊公主,她狐疑的叫了一聲:「玉尊公主?」
玉尊公主吃著葡萄,笑嘻嘻的瞅了她一眼,繼續快速的吃,很怕步輕羅搶似的。
「公主,你慢慢吃,想要的話,我再給你摘。」步輕羅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的心酸,心中感歎,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
「你的頭髮亂了,我幫你梳梳吧。」步輕羅看到她散了一半的發,輕聲問著。
玉尊公主像是聽明白了,點點頭,顧不上凳子髒,便要坐了下去,步輕羅急忙拉住她,用手絹擦了擦,才讓她坐下,用手輕輕的梳理著她的頭髮。玉尊也很安靜,默默的吃著手中的葡萄。
在她剛剛梳完的時候,一個姑姑打扮的中年女子從假山旁繞過來,玉尊公主看到她,開心的喊:「姑姑,姑姑!」然後指著自己的頭發問:「好不好看?」
「公主?」慶萍驚訝她的頭髮,同時也看到了步輕羅。
「姑姑,好不好看啊?」公主追問著,慶萍點點頭,像哄孩子一樣的說:「好看,真的很好看呢。」她看向步輕羅問:「你是?」
「奴婢是東宮侍女步輕羅,見過姑姑。」步輕羅輕輕一福,慶萍急忙伸手來扶說:「姑娘,這使不得,你是東宮侍女,比我的身份高級,叫我慶萍就好了。」
「可您是姑姑啊,在宮中,姑姑可是宮女之掌事。」
「那是其他宮裡的姑姑,我比不上她們,我在這玉雀宮已經十多年了。」慶萍感慨的說著,手拉著玉尊公主說:「公主從不讓人給她梳頭的,連我碰都不可以,沒想到,竟然讓你給梳了,看來,她和你很投緣啊。」
「也許吧。」步輕羅笑,她初見玉尊公主,也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或許,是因為花影重昨夜講的事情,讓她深深的同情。
「慶萍姑姑,這宮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是啊!唉……在這個宮裡,誰也不願意伺候一個有病的公主啊。」慶萍疼惜的說著,可玉尊的臉上還是笑著的,又跑過去像步輕羅一樣踩凳子去摘葡萄。
步輕羅看她一眼,問慶萍:「太醫治不了她的病嗎?」
「心病,怎是能醫得了的,公主也是可憐,她是皇上還在做太子的時候,當時的側妃所生長女,她出生的第二年,太子登基後,一直沒有子嗣,只有長公主這麼一個孩子,所以把她養在身邊,曾經一陣深得寵愛,但五年後,符皇后生下太子,長公主就漸漸不得皇帝的歡心,本來一直萬千寵愛著,突然備受冷落,而且生母又久居冷宮因病而亡,偏偏這孩子天生就心眼小,遇到什麼事就憋在心裡,那時保稷王的五公子深得皇上與符後喜愛與賞識,經常進宮,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公主以為嫁進了保稷王府,就可以脫離這個宮廷,誰想到,五公子去圖殤,再也沒回來。」慶萍斷斷續續的講了起來。
「皇上念及骨肉親情,終不忍將長公主送離皇宮,所以,讓她留在這裡,一個失勢又有病的公主,根本無人問津,只有我們倆個相依為命。輕羅姑娘,你回去,切不可說來過這裡,端惠那人我極是瞭解,性情古怪,若讓她知道,你定會多出許多事端。」
「姑姑你放心,我沒事的。」
「你定是初進皇宮,你不知道,大月王宮風雲暗湧,尤其東宮更是詭秘之地,你是個善良的孩子,處處要小心啊。」
「謝謝姑姑提醒,我記住姑姑的話了。」步輕羅說著,看著慶萍關切的神色,那麼的像清姑姑,慶萍注意到了她突然暗淡的眼神,問道:「你怎麼了?」
「看到姑姑,讓我想起一個很想念的親人,姑姑,以後我可以常來嗎?」
「可以,只要你不嫌棄我和公主,我們都歡迎你來。」慶萍笑著,伸手替她撫邊耳邊的髮絲。步輕羅沒有走,一直陪著玉尊公主玩,而玉尊公也十分喜歡她,只不過還一直叫她姐姐。但是和她在一起,步輕羅真的忘記了這宮中的沉悶與壓抑,彷彿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一樣。
太子不在東宮的這幾天,步輕羅白天都是去玉雀宮陪玉尊公主,因為有她的陪伴,玉尊公主不似以前那般瘋鬧,只要有她在,人就安靜下來,只是思想還處在混沌的狀態。只是這樣,慶萍就滿足了,從心底,感激著她,把她視為天上下凡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