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光線很暗,如歌卻沒有準備燭火,宮中巡視的侍衛太多,即使是這無人問津的冷宮,依然逃不出他們的視線。
宮中無秘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穿過樹林,面前出現的是一座廢棄的院子,院門虛掩著,透過門縫,如歌看到院子裡散落著很多形態各異的木劍,院裡的小屋中有微微的燈光透出,屋中人的剪影投射在窗戶上,她正低著頭,手不停的雕刻著什麼。
荒涼,無休無止的荒涼。
如歌和暄兒走了進去,她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輕,生怕驚動了屋中人。
暄兒的表情很驚懼,大概是在這永巷中呆得久了,聽的東西也多了,心中多少有些發怵,如歌儘管怕,但她更多的是感到淒清,為屋中的女人。
暄兒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木劍,彎下腰,將劍撿了起來。如歌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滿是責備之意,當她再回頭的時候,屋中的燭火已經熄滅。一道白影從如歌身邊擦過,直逼向身後的暄兒。
「啊。」暄兒驚恐的大叫了一聲,手中的木劍已經不見了。
白衣女子背對著二人站著,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腦後,低著頭,仔細的擦拭著劍上被暄兒踩上的腳印。
荒棄的院子,高深莫測的白衣女子,一切都很詭異。
「你,是人,還是鬼?」暄兒道。
白衣女子不答,已緩緩向小屋走去。
「錦夫人。」如歌急忙叫住了她,道:「儀鳳苑的情花開得真的很漂亮。」
錦夫人停下了腳步,回過頭,詫異的看著如歌。
如歌這時才看清她的臉,她的臉色很蒼白,這是因為她太久沒有走出冷宮的原因,她的眼角有細細的皺紋,這是時間刻畫的印痕。
「你,知道情花?」錦夫人的聲音並不像她表面那麼冷,甚至還充滿了期望。
「嗯。」
錦夫人笑了,眼裡卻有淚光在閃動。
她道:「沒想到,在這宮裡,竟還有人知道情花。」然後,她望向如歌問道:「你是誰?」
「如夫人,我們還是走吧。」暄兒小聲的道。
「如夫人?」錦夫人道:「你是儀鳳苑的新主人?」
「是。」
看著暄兒驚恐的神情,如歌也不忍心讓她再在這裡,而要自己就這麼離開確實不甘心的,她隱隱覺得這個如夫人一定有故事,而且一定和無情閣,或者與葉飛有關,自己好不容易出來了,一定要問清楚。
「暄兒,你先回儀鳳苑吧。記住,一定不可讓皇后和淑妃知道我來了這裡,明白嗎?」如歌叮囑著。
「奴婢明白。」暄兒也不願再在這裡呆下去,有這個機會,當然是盡快離開為好了。
暄兒走了,如歌方才道:「儀鳳苑的情花雖然很美,可是始終比不上無情閣的恣意,你說,是嗎?」
「無情閣?你知道葉飛?」
「我只見過他一面。」如歌如實答道。
「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錦夫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止住笑聲,她眼中的淚終於再也沒有忍住了,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如果我認定了他的死,我就不會後悔,如果我早十年知道了他還活著,我就不會進宮,不會成為宮中的悲劇。」
「我——」
淡淡的,錦夫人講了她和葉飛的故事——
十年前,葉飛是武林中最為耀眼的神話,他橫掃武林各大門派,挑戰著所有成名的高手,弄至各大門派死傷無數,於是,他們聯合起來,要一起圍攻葉飛。
錦夫人叫錦瑟,是崑崙閣的小公主,葉飛挑戰崑崙閣,因此她的爹也死在了葉飛的紫竹劍下,之後即位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就在眾人商議著要如何圍攻葉飛的時候,錦瑟突然給葉飛傳出去了一封密信,將他們謀劃的經過全都告訴了葉飛。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殺了你的父親。」如歌道。
「因為我根本不想我哥哥得逞。在葉飛挑戰崑崙閣以前,我曾遠遠的見過他一面,那時他正在挑戰一個成名已久的劍客,可是,不出三招,那個劍客就死在了他的手裡,於是,我發誓,有一天,我一定會為他披上紅妝,攜手一生。」錦夫人道。
後來,圍攻葉飛的計劃失敗了,而錦瑟傳遞消息的事也被他們發現了,於是,大家都將矛頭指向了她。
她遭到了各大門派的追殺,就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葉飛救了她。
她受了傷,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有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就在葉飛為她療傷後的第三天,葉飛突然說他要離開,他還有很重要的事去做,但怕她再被追殺,葉飛決定教她一套劍法。她的劍已經在被追殺的時候遺落了,所以葉飛就用木頭削成了劍教她,為了爭取能和葉飛更多的相處時間,她不斷的故意弄斷自己的劍,然而葉飛也並不生氣,劍斷了,就再做。
「就這樣,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為我做了很多不同的木劍。可最後,他還是走了,那時候我才明白,在這個世上,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住一個神話的。」錦夫人淒然的說道。
如歌細細的打量著錦夫人,她並不是葉飛牆上掛著的那幅畫像上的女人,也就是說,在葉飛的心裡,始終有一個最主要的人,但這個人卻不是錦夫人。
「在這個世上,能留住一個神話的,或者只有愛情。」如歌暗自想到,山巔的那座孤墳,不就牽絆了葉飛十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