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華倒了藥渣回來,便見自家院門板後面蹲著個人,看樣子是個姑娘,走近再仔細一瞧,長長的頭髮被挽在腦後成一個花苞形狀,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這山村裡沒有的,因為山村裡的人都知道帶紗質的衣服上山最容易被劃破,所以除了村裡那幾個愛美的小丫頭穿外,其他人一律是不會穿的。
蔣子華見馮悅低著頭,手指還在地上畫著圈圈,以為她是哪家賭氣跑出來的小丫頭,便道:「姑娘,你是哪家的?來,進屋坐坐!」
馮悅一聽熟悉的聲音,心中咯登一下,猛地抬起頭,叫了聲:「媽!」
蔣子華愣了愣,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閨女回來了,淚水瞬間湧向眼眶,藥罐「噗通」落進灰土裡,她也不管了,上前緊緊抱住馮悅,道:「悅悅,你終於回來了!可想苦了我跟你爸。」
「都是悅悅不好,我以前該回來的,只想著節省車費,卻不知道爸爸媽媽那麼苦!」馮悅撲倒在蔣子華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兒見母,總是淚轆轆。
「爸爸怎麼樣了?真的沒有希望站起來嗎?」馮悅哽咽問蔣子華道。
蔣子華含著淚拉了馮悅朝內屋走去,邊走邊道:「哎,你爸他不聽勸啊,原本醫生說接受一次手術,他的腿就會有恢復的希望。可你爸他說不想增加我們的負擔,自生自滅算了,硬是出了院,現在這不就一直在家養著嘛!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想到給你打電話的。」
馮悅的眼淚只是一個勁的掉,嘴張合著卻發不出聲音:她的父親是全天下最愛她的人,她馮悅就是他手心裡的寶,含在嘴裡害怕化掉,捧在手裡害怕摔了。雖然家裡經濟差勁,但是她的父母從來都當她是個小公主來養。鋼琴的學費那麼貴,她也能學到小學畢業。
馮悅心裡生疼得喘不過氣來,捧了胸口推開門走進內屋,便看見那個倔強的男人用佝僂的背脊對著她。他聽見開門的響聲,悶聲道:「我讓你把門關上,你沒有聽到嗎?」
「爸爸。」馮悅顫抖著雙唇,輕輕喚了一聲。
那個佝僂的背脊微微的顫動起來,繼而艱難的想要翻身。馮悅趕快上前扶住他,使他順利的翻過來。
「悅悅!悅悅是你嗎?你真是我的悅悅——」
馮大成枯如乾柴的雙手用力的抓緊馮悅,那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卻深深的塌陷進眼眶裡,帶著渾濁和無神。
「是我,爸爸!」馮悅再次說道,眼淚又順著臉頰流下來。
馮大成的嘴角露出微笑,伸手小心的抹去馮悅的眼淚,道:「我的悅悅比五年前更漂亮了,爸爸心裡高興啊!你不要哭了,我要好好的看看你,你去把窗簾和門簾都拉開,我要好好的看看我家悅悅!」
「嗯,」馮悅用力點點頭,藉著起身之時,用衣袖將眼角邊的淚水拭盡。
屋裡似乎好久不曾見著陽光,濕濕的散發著霉味。馮悅把簾子全部拉開,卻見馮大成不太適應的用手遮了遮透進來的光線。
「爸爸,你怎麼不住原來的屋子,卻搬到這裡來?這裡光線不但不好而且要比原來那間屋子更陰冷,這樣不利於你養病的。」馮悅道。
馮大成笑了笑道:「你們不要太上心我,我現在是個廢人,只求不要給你們增加負擔。我也是想等到你回來,看看你就走的!」
「走?爸爸要去哪裡?」馮悅問道,片刻才反應過來馮大成說的那個「走」字的意思,忙道:「爸爸,你不能有那種想法!你走了,我和媽媽怎麼辦?」——
親們,不要放棄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