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鳳雪舞一本正經地在客棧裡坐鎮,運籌帷幄。
那埋骨山脈坐落在萬焰城的北方,想要入城必須經過北城門,城外險惡的山川走勢,根本就沒有繞到其他城門的可能性。
鳳雪舞想到那天在城門口遭遇焰逸天的驚恐畫面,她不得不想出周密的辦法來保護這些財物。
因為她確定焰逸天肯定不會對她毫無懷疑,再加上,他顯然和焰傾天一樣,都很在意她——身上背負的有關寶藏的秘密。
連徐子安都能夠獲取到有關城外挖掘墓葬的消息,她想那城門的戒嚴,說不定就是和城外的墓葬挖掘走露了風聲有關。
甚至她還在設想,焰逸天顯然知道她一時間捨不得離開萬焰城,是不是在欲擒故縱,要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她讓手下到幾個妓院雇來了六個年輕的女子,比照她和蝮流冰以前的裝扮,在另一個客棧臨時租用了房間,讓蝮流冰盡可能地給她們易容,兩個一組,化妝成她們倆以前的模樣。
隱藏在北城門之外的其他城門附近,等著危急時刻,好讓她們悠然地坐著馬車到城門那裡,來吸引甚至分散焰逸天的注意力。
一切安排到位,五里一崗,十里一哨,她把所有的人馬都合理地分散到沿途的各個位置,及時地傳達給她最最真實的消息。
這一天,焰逸天經歷了有生以來最痛苦的煎熬,鳳雪舞的安排顯然起到了絕對的干擾作用。
在鳳雪舞運送金子和寶珠的馬車走到城門口的時候,焰逸天就會得到手下驚喜的匯報,說是東城門出現了連日勒令盤查的兩名女子,和搜捕令上的畫像一模一樣。
焰逸天震驚喜悅,這兩個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他急急地快馬揚鞭趕至,帶著滿腔的思念和焦慮趕過去。
那兩個被羈留在東城門口的女子,正神色輕鬆地和關押的士兵調笑。
逸天凝視著無比熟悉的背影和裝束,他的心帶著抹失而復得的欣喜,和無可奈何的啼笑皆非感。
他邪魅的唇角勾起一抹連他自己也無法意識到的寵溺和溫柔,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平復著過於激動的心情。
他不能顯示得太過驚喜和急切,那樣,她就會更加的恃寵生嬌。
她清脆的笑聲帶著真實的喜悅,撞擊著他的耳膜。
撞得他滿心的苦澀之後就是充盈的喜悅,令他的柔腸百轉千回。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了?
久得他都近乎忘記了她曾經帶給他生死相許的歡愉,忘記了她曾經在他耳邊風情萬種地調笑。
他覺得這鳳雪舞也太頑虐了,知道他很快就會趕過來,還敢如此大膽地和陌生的士兵談得火熱。
顯然,她還在和他執氣,即便是終於打算出來見他,也要故意地給他添些小堵。
這才是她,她就是這樣任性妄為的性子,和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樣。
這樣很好,只要她出來就好,只要她還在他的視線之內,他的心就不會生出那亙古的荒涼和絕望。
他低低地清了清嗓子。
聽到這個聲音,那名士兵一抬頭就看到了焰逸天那無比陰沉的臉,那燦爛的笑立刻從那看守的士兵臉上急速地退卻。
焰逸天極其的不悅,他冷冷地瞟了那士兵一眼,後者抖抖地行了個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跑到門外了。
焰逸天靜靜地看著背朝著他的女子,看樣子,她並不打算回頭看他。
他低低的聲音又是苦澀又是氣惱地冷冷地響起:「你——你——你玩夠了沒有?」
那身影微微的一震,帶著惶恐的神態,她回過了頭。
她的面頰清瘦了,顯得更加的蒼白,艷紅的櫻唇微張,黑漆漆的水眸瞪得溜圓。
她驚喜地望著她,滿臉都是燦如櫻花般的絢爛的笑:「六王爺,你真的還記得奴家?」
焰逸天神色一愕,繼而是無法掩飾的氣惱和羞憤。
她竟然毫不知悔改,都面對面了,她還在給他開玩笑,她不知道,她把他折磨得有多麼淒慘嗎?
他抿緊了唇,一字一頓地說:「你說呢?就是你燒成一把灰,本王也會嗅到熟悉的味道。」
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伸指輕輕地湊起她的下巴,讓她能夠看清他眼中的悲傷和淤積的思念。
她顯然是愣住了,滿臉的迷惑之色,繼而是風情萬種的嫵媚:「王爺?你捏疼奴家了!」
雖然這樣說著,她卻沒有掙脫。
焰逸天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
他輕輕放開了嵌著她尖俏的下巴的手指,有些愣愣地看著拇指上沾染的香粉。
鳳雪舞用過脂粉嗎?
他愣愣地看著指尖,回想逃亡的途中,她不過就是溪水洗臉;
到了太子府,她的房內極其的簡陋,房內根本沒有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
她更從不曾在他跟前畫過妝。
「你是誰?」焰逸天滿心失落的痛苦。
他覺得他的心似乎啪地一聲碎裂,繼而是如同天堂墜落地獄一般的渾身冰冷。
「王爺,奴家是怡綠院的青墨,當年也是被王爺捧紅過一陣子的,王爺你忘記了嗎?」
那女子神色變得無比的困惑不解,雖然她的職業就是順著客人的思路配合,可是,這六王爺的思維跳躍得也太快了,讓她無法跟上。
焰逸天的臉色迅速地擰成一片寒冰,他冷冷地說:「說,誰把你易容成這個模樣的?」
青墨顯然被他的臉色嚇壞了,她微微一愣神,收了眸子中的淒然之色。
「是客人僱傭我和丫頭翠色一起,說只需要到這城門口轉一圈,就給了十分豐厚的報酬。」
青墨回答,她的目光緩緩掠過焰逸天的身形:「呵呵,風流著稱的六王爺,這次,是哪家的清倌又惹了您的相思債了?」
焰逸天無語地嚥下滿腔的怨怒之氣,鳳雪舞,這筆賬我記在你的頭上。
他冷哼一聲說:「念著舊交情,今天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誰把你易容成這個模樣的?你們院內好像沒有這麼高明的化妝師吧?」
青墨說:「王爺好眼力,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不過十四五歲,那模樣,俊俏得無法言傳,性情也是極好的,和我們這樣的人交談,都毫無輕薄之色,關懷備至,讓人如沐春風。」
焰逸天唇角冷硬地一抿,說:「對替自己送死的人,他能不愧疚萬分嗎?你有沒有想到,你可能會被這張面孔害死?」
「王爺言重了,是奴家思慮不周,利慾熏心,請王爺饒恕。」青墨此刻看焰逸天的模樣,也知道這事情是有些玩得離譜了,她趕緊神色惶恐的求饒。
焰逸天擺擺手說:「趕緊洗去了,門在那裡,不送。」
他滿身不爽地走向城樓,正要上馬,只見那燕默將軍正急急的快馬趕來:「王爺,讓卑職好找啊!」
燕默喘著粗氣,想來是剛剛從北城門趕來。
他低聲地對焰逸天說:「王爺,你不知道,屬下在南城門當值,那太子妃帶著流冰姑娘大模大樣地坐著轎子就要出城,被熟識的士兵攔下了;
請到了城樓,她們竟然做出不認識屬下的樣子,我派人要護送她們回到太子府,她們竟然死活不去,還說自己是青嵐院的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焰逸天的神色一愣:「莫不是聲東擊西之計?」
他飛身上馬,跟著燕默絕塵而去。
剛剛到了南城門,還沒有來得及和那兩個女子見面,只見又有人從西面快馬加鞭而來。
遠遠地對著他們大聲說:「六王爺,燕將軍,太子在西城門等候,命你們即刻過去,有要事相商。」
焰逸天看了氣喘吁吁的人,竟然是太子的影衛。
他湊近低聲地問:「是什麼事情?大致說一下,我這裡也有很要緊的事情,看看能不能緩一緩。」
那影衛猶豫了一下說:「是有人發現鳳國的二王爺在西城門悄悄會見了太子妃,太子聽到回報,急速地趕到,雙方爭執不下。」
焰逸天氣得銀牙咬了幾咬,暗道,鳳雪舞,你也欺人太甚了!
他氣惱地對燕默說:「把城上的那兩人都給我押過來,大家都過去湊湊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