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雪舞騎著馬故作從容地離開,她背脊堅挺,優雅從容。
她不知道身後有沒有窺視的眼睛,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回頭看,儘管她疑篤叢生,當然還有些捨不得。
焰逸天,她想,就憑著他能夠閉著眼就能走到她身邊站住,這樣輕鬆地放了她,可不是他的風格。
難道他是要站在暗處,悄悄地瞭解她,然後,再徹底地摧毀她藉以逃遁的一切?
剛剛生出的對他的內疚和不捨忽然就變得淡了。
她的心忽然沉沉的,鬱鬱的,她不想再被他控制,不想再做個等著他垂青的眾多女子中的一個。
轉過一道街角,估摸著脫離了城樓視線所及的範圍,她才勒馬回顧,等著蝮流冰趕上來。
兩人剛剛進城的時候,很謹慎,排隊的時候間隔了好幾個人。
此刻,她要在這裡等著蝮流冰。
趕到四方客棧,鳳雪舞沒有去胖彌勒預定的那兩個小院,萬分謹慎地,她和蝮流冰只是要了一間上房。
她要做的事情,關係著她日後的長足發展,稍有不慎,就會變成為他人做嫁衣裳了。
吃飯和沐浴更衣之後,鳳雪舞簡單地交代了蝮流冰兩句,就藉著夜色悄悄出去了。
她貌似隨意地在街上閒逛。
夜晚的大街很有些都市化的氣息,相對於白天的暑熱來說,這時候街上的人反而更多,吃宵夜、聽大鼓……街上人流不斷。
她饒有興致地在街上轉了兩個來回,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閒。
這家店舖進,那家店舖出,她幾乎是排著把附近的一些商舖逛了個遍。
中間她甚至還進了幾家馬車行,在夥計慇勤的介紹下,仔仔細細地每一家挑出一款結實耐用的馬車,付了車錢,領了回執,約定明天讓車伕來駕走。
走到徐氏兵器行的時候,她只是好奇地往裡邊瞟瞟,想著,不知道那個書獃子在做什麼。
不過,她此時進去,顯然不妥。
她的失蹤,想必,這個書獃子定然會受到牽連、問訊、甚至監視。
可是,她現在真的需要他。
她接下來一連串的計劃,缺少了他的支持,恐怕結果出來會大打折扣,那損失就太慘重了。
她從來沒有問過到哪裡去找他,因為,他好像總是候在她住的那個小院外。
此時,她仔細地回憶了良久,只想起,他似乎說過,有事情找他的話,就給徐氏兵器行的那個賬房張伯說一聲。
她在外邊匆匆走過,就回了客棧。
向店小二要了紙筆,寫了幾句話,給了他一個銀幣,讓他從後門繞出去,送往徐氏兵器行。
她覺得,她獨特的字體,那徐子安既然是才子,定然會很留意,她希望,他能夠從那字體上認出她來。
她今晚就必須見到他。
她到房內換了身不太顯眼的衣服,裝束停當,再次出了客棧。
只是,這次她的目的很明顯,她約了徐子安到雨詩姑娘所在的教坊——如晦閣碰面,如果真的有人跟蹤她,顯然,不會覺得女人會對這樣的地方感興趣,說不定會排除一些嫌疑。
這教坊和妓院竟然是同在一條大街上,只是,左邊半側是妓院,右邊半側是教坊,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樣。
燈紅酒綠,這裡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鳳雪舞剛剛進入這道街,就看到,紅燈如晝的街道上,左側的每家妓院門口,都站了幾個拉客的小妹,和過往的男子調笑,往自家的院內拉;
而右側的教坊門口,很是冷清,不過是在門口站著個清秀小廝。
鳳雪舞的身影一出現在街道上,立馬就被那些小妹看到了,這樣俊朗的書生,可是很少見。
雖然衣衫普通,可是,難掩貴氣。
那些小妹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過來拉他。
她也不過是安然地走了十幾步,一個小妹顯然是鼓足了勇氣跟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鳳雪舞笑笑地回頭,她就說嘛,自己怎麼會這麼沒有市場,連妓院小妹都不拉她。
那小妹顯然是被她回頭的笑臉給嚇了一跳,她顯然也想不到這看著高不可攀的公子哥,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
「小妹妹,還是你最有人情味,你看,那麼多人,就你知道過來給哥哥親熱。」鳳雪舞笑笑地拿折扇挑起那個小妹的下巴,壞笑著調戲說。
「呃——公子說什麼呢?我不過是個小丫頭,哪裡配陪你這樣尊貴的客人。」那小妹雖然臉皮也練出來了,可是,面對這樣俊美的公子的示好,她還是有些羞澀。
「今天哥哥有事情,要去如晦閣一趟,你給哥哥指指那裡的門,以後等你哪天開了臉,哥哥專門來找你,可好?」
鳳雪舞看她嬌俏清純的模樣,忍不住逗弄她,說著順手把一枚金幣塞到她的手裡。
那小妹展開手掌,看著亮晶晶的金幣,立刻驚喜地攥緊了小手。
她警惕地回頭看看身後那些忙著拉客的夥伴,抬頭看看鳳雪舞說:「謝謝公子打賞,那如晦閣在對面第六家,你是去找雨詩姑娘吧?」
「呵呵,神了,你怎麼知道?」鳳雪舞笑笑地說。
「你這樣風雅的貴公子,不是去找她,還能去找誰?她可是這段時間最紅的歌姬了。」那小妹妹極其羨慕地說。
「這麼紅?」鳳雪舞低低地說。
「嗯,據說私下裡會面好像挺難的!她只喜歡才子,不是用錢可以打動的。」那小妹的話很多,顯然很想多和她說說話。
「哦!」鳳雪舞笑笑地看著她,「你說哥哥今晚能不能見到她?」
「嘻嘻,你都慕名而來了,肯定有所準備,她每晚都照例在大廳裡彈唱一曲,你佔個好些的雅座,自然就看得清了;
反正她是個歌姬,私下裡會面,你也不過是讓她陪著喝個小酒,唱支小曲,真的不能入她青眼,也不必遺憾。」
鳳雪舞疑惑地笑笑說:「哥哥這還沒有過去,你給我說這些喪氣話,我怎麼就可能入不了她的青眼?說不出理由,我可不會饒你。」
那小妹燦然一笑說:「你不是裝糊塗吧,那雨詩姑娘可是六王爺看中的女人,你看看過過眼癮就行了,別連小命都搭上,我這是好意,可不是故意低看公子。」
鳳雪舞的神色一寒,她不露痕跡地揚揚眉,說:「六王爺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把她贖了身,接回王府去?」
「公子,這歡場的事情,都是圖個新鮮,那六王爺花名在外,雨詩姑娘也是極其有頭腦的女子,他們之間的事情,不會這麼快就沒了懸念。」
「看不出,你這小妹妹還有這樣的見地,多謝你剛剛的提醒了,就此別過!」鳳雪舞親暱地拍拍她的頭,轉身離開了。
到了如晦閣的門口,那清秀的小廝慇勤地對他行禮,請他入內。
鳳雪舞寥寥數語,丟給他賞錢,說要個能看得清雨詩姑娘的雅間,如果他能夠認出徐子安公子的話,看到他過來,就把他帶過去。
那小廝拍拍頭,想了想說:「這徐公子昨晚來過,我記得他,看到他就會給公子請過去。」
鳳雪舞悠然地坐在雅間,漫不經心地聽著大廳內的小曲。
她懶懶地沉思半晌,掂起輕毫,開始在桌上的紙上塗塗畫畫。
時不時地添上幾筆數據。
這筆墨紙硯本來是為了客人即興賦詩準備的,此刻,她倒是有了消遣的事情做了。
幾經計算和改動,她終於畫出了一張詳細的圖紙,她滿意地雙手舉起看了看,心下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這位兄台請了,在下徐子安。」
推開雅間門口,徐子安看到一個年輕的灰衣男子正坐在小几前,一張墨痕粼粼的大紙遮擋著他的面孔。
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緊張地跳動,他回過神,反手一把推上了雅間的門。
鳳雪舞緩緩放下那張大紙,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徐子安。
他清倔的面孔泛著絲紅暈,帶著微微的喘息聲,想來是得到了她的便條就急急地趕了過來。
徐子安的神情猛地一愣,他愕然地看著這張突然露出來的陌生的面孔,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
鳳雪舞對他微微一笑,點點頭,用她原來極其柔和軟糯的嗓音說:「徐公子,請坐!」
這熟悉的聲音,這熟悉的令他夢牽魂繞的聲音——
是她——是她——
徐子安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愣愣地瞪著鳳雪舞。
他的嗓子發乾、發澀,就是發不出聲音。
鳳雪舞的眼睛潤潤的,她抬手倒了杯茶,遞給他。
徐子安毫無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舞兒,是——是你嗎?」他帶著抹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她,急切焦慮,卻不敢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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