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停滯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寧靜了。
鳳雪舞飄搖地落下時,放在她袖間的那朵紅色的紫羅蘭,不知何時緩緩地飄落在她頭側的淺水裡。
艷紅的花瓣隨著細細水波,依戀地貼著她蒼白的小臉。
一陣腳步聲,十幾根標槍很快就緊緊地壓在她的身上。
她苦笑一聲看向身邊,同樣被標槍抵著的焰逸天。
只見焰逸天綠眸深暗,嫣紅的唇角蜿蜒湧出鮮血。
淤血似乎堵塞了他的喉嚨,引起他異常強烈的咳嗽聲,噴出漫天血花,胸中淤積的積血才略略舒坦些。
他急促地喘著氣,心底明瞭——等著他的,也許很快就是死亡。
焰逸天慢慢抬起未受傷的左臂,輕輕拈起飄在她頭側的那朵紫羅蘭。
嘶啞地說:「雪兒,你竟然還帶了一朵,你看,這朵神奇的變色花又變成了深紫色。」
鳳雪舞看他虛弱如斯,傷感地瞇眼細細看著他手中的紫羅蘭,揚唇輕笑:「這樣的結局,你可後悔。」
焰逸天淒然一笑,低聲道:「後悔——我很後悔,當初在懸崖上,我不該冷言惡語地逼你跳下絕谷,是我害了你。」
他唇角的血再次湧出,綠眸洋溢濃濃憂傷。
「不如此,焉能體會到此種遭際中的快樂!」聽他如此解說,鳳雪舞淡淡一笑。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寧願選擇死去也不願背叛道義的那種悲壯炫美。
「生命中的確有些東西是讓人死去也不願放棄的。」鳳雪舞頓悟一般,感慨萬千。
焰逸天聽聞此言,伸手輕輕拂去她粘在臉上的一縷水濕的髮絲,俊美的臉忽然異常邪魅地笑道:「的確,有你這樣的美人生死相伴,也不枉活這一遭。」
阿育王漆黑的身影如烏雲籠罩上來,他睥睨著地上那到了如此境地、仍然深情相許的人兒,忽然覺得異常憎惡。
他陰狠一笑:「生死相伴?此言尚早,我會讓你們死也不會如願的。」
鳳雪舞黑眸冷冷地望向逆著陽光站立的阿育王。
只見他的黑色長髮無風而動,獵獵飛舞,身形越發顯得高大挺拔,五官刀刻一般的冷峭,黑色鳳眸帶著絕對的冷酷威壓,散發著即將摧毀一切的血腥怒火。
他要用如何殘酷的手段來折磨他的獵物?
他眸中嗜血的冷酷讓她不寒而慄。
就這樣坐以待斃?
何如置之死地而後生!
鳳雪舞迎著他越發暴怒的神色,強提內力,聲音清越地說:「你完全會做到,我毫不懷疑!」
阿育王冷哼一聲。
「你的狠絕嗜血、你的狂妄野蠻,你對所有稍有忤逆你的人冷酷殺虐,這是強大嗎?不!恰恰相反,你在以此來掩飾內心的虛弱恐懼!」 鳳雪舞的言辭越發凌厲。
阿育王黑眸如颶風飛旋,閃出一絲暗紅。
他雙臂上抬,口中冷哼道:「虛弱恐懼!女人,你會真實地感受到什麼才是真正的虛弱恐懼。」
驀然間他的雙手帶動凌厲殺氣,平地起風,刺膚凜冽,就要拍向他們。
鳳雪舞暗暗叫苦:該死,他真的要拍死他們嗎?這傢伙怎麼如此暴躁!
那些抬起標槍,森然的槍尖直直地逼著焰逸天和鳳雪舞身體的女戰士依然紋絲不動。
鳳雪舞用手臂按住想要爬過來,要替她擋下一擊的焰逸天。
只見她面不改色、不閃不避,凜然大喝:「蝮玉痕,我有辦法,讓你的部落強大到能夠傲視蒼穹?」
「呼——」強風逼人,令人呼吸凝滯,「啪啪——」木頭頻頻斷裂的聲音響過,架在他們身上的標槍齊齊斷成兩截,阿育王湛湛地收了幾成內力。
他薄唇緊抿,黑眸嗜血地盯住她。
半晌他蹲下身軀,狠狠捏緊鳳雪舞尖尖的下巴:「女人,你究竟想說什麼?別給我兜圈子。」
鳳雪舞用力一掙下巴,逃離他手指掌控。
她壓制著心中逃過一劫的惶惑。
低沉地說:「我想說的是——錯過了我,你的部落也將錯失一個繁榮中興、男丁強盛的時代,只能任其衰落,最終被歷史遺忘。」
鳳雪舞黑眸瞇起,避過毒辣的陽光,不再說話。
「繁榮中興,男丁強盛的時代!」阿育王聞言神色一凜,站起身來。
他茫然環視明亮的谷底,確定了這不是夢,剛剛真的有人這樣說了,這女人,她竟然一語喚醒了他沉睡心底的絕望和夢想。
一時間谷內寂然,所有聽聞此言的人都忍不住心中的震撼。
「大王,別聽這妖女胡說,我們部落女人繁盛,這是神的旨意,幾百年來從沒有人質疑過,我們也用實力證明了——女人絕不比男人差。」剛剛和鳳雪舞對打的女人躬身開口。
鳳雪舞哈哈大笑,嬌弱美艷的面孔此刻閃耀著戲謔的亮光:
「神的旨意?哈哈哈——阿育王,你給部下洗腦的功夫做得很好!很好!女人在體質上是不是比男人差,我想,我已經充分領教過了。」
阿育王劍眉緊皺,這女人,她的話怎麼非要針針見血地刺激他。
鳳雪舞話鋒一轉:「不過,我卻怎麼看都覺得你這是被逼無奈!實力?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已!好在,這一切與我無關,我的死去,終將有你們這樣強大的愚昧部族陪葬,何其痛快!要殺要剮,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