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蔓延著。此時,秋雨微涼,濕透人心。
若溪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石凳上,任憑秋日的風吹起枯黃的葉,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白色的衣上,備顯淒涼。她始終不肯搬入宸軒殿,固執的在這個破敗的地方忍受寂寞。
也許,只是心中已淡然,曾經的愛已逝,再回首時,也已不是當初的感覺。所以寧願放棄。至少,可以守住往昔的美好。只是偶爾,還是會想起那曾經的種種,心口處是一陣陣的疼痛。
手,用力的按在胸口的位置,此時那裡面的卻不是痛,而是噁心?是的,是噁心,一陣一陣的從胃裡翻騰而來。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自然知道,這孩子她不能要。一個已經不愛她的男人,何須再擁有她的孩子?
眼睛猶豫的瞟向桌子上,那裡是一小包的草藥。是她之前讓香禾從太醫院討來的。她自幼懂醫,有些東西需要不需要,她看一眼便知道。顫抖的手輕輕的打開,手一捻幾片紅色片狀的藥材便拿在了手中。這便是她需要的東西,紅色如血,藥力強盛,像此時她眼中那映日的紅。
眉頭微微的皺緊。也許不需要思慮,卻總是猶豫。可是,明明已經沒有愛了,不是麼?輕輕的歎口氣,緩緩的將那藥放入嘴中。淚卻一滴一滴的流下來。司徒清寒,你會不會恨我?因為,是我親手毀掉了我們的孩子。可是,即便你恨又如何。我冷若溪,不想因為一個孩子而永遠受制與你!
輕輕的咀嚼著那苦澀的藥,嘴裡,心裡,都是一味的苦。不知不覺間,淚水卻早已蔓延了開來,一滴一滴的滴在素色的衣衫上,暈開一層無法言說的悲傷。
司徒清寒,如果要恨就痛痛快快的恨吧。不論我們之間到底誰欠誰的,既已走進這一步,你我便再無回頭之日。腹中開始翻江倒海的痛,讓她瞬間臉色蒼白。她咬牙忍著,這不過只是一時之痛,總好過將來千倍萬倍的折磨。
「皇妃。」一旁的香禾覺出她的異樣,趕緊的跑進來抱緊她,擔心的問:「皇妃,您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奴婢去請太醫來給您瞧瞧吧,皇妃?」
「不要香禾,不要請太醫。」她抓緊香禾的手,虛弱的吩咐:「香禾,你為我守好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知道麼?我有我自己的主意,不能夠讓別人來打攪。」
「可是皇妃,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啊,這樣下去可怎麼好,不如奴婢……」香禾支吾著皺緊了秀氣的雙眉,終歸還是會擔心的,畢竟皇妃的臉色蒼白的讓人覺得害怕。
若溪淺淺一笑,強忍著疼痛道:「香禾,有些事情,如果只是我們兩個人知道反而、會更好。你放心,我自幼熟讀醫書,有些病痛我會自行解決的,你不擔心,我不會有事。」
「是,娘娘。」香禾含著淚點了點頭,眼中卻是化不開的擔憂。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她一個人吃力的起身,然後蹣跚的往屋中而去。被風吹起的衣角處,點點血跡分外妖嬈。
門輕輕的從身後關上,人就因為疼痛而軟軟的灘在地上,蒼白的唇用力的咬住冰涼的手指,強迫自己不要喊出聲來。淚一味蓬勃而出。司徒清寒,我現在才知,原來毀掉一個生命,竟是這般的痛。這個還未來的及感受一下母愛的小生命啊,請原諒娘的自私,娘不能用你的一生來做賭注。
「香禾,皇妃呢?」屋外,熟悉的聲音突然的響起。像冬天的冷風一下子將若溪原來漸漸迷失的靈魂又拽了回來。他來了,再那樣巧的時間和場合下出現。若溪心裡一陣緊張,只希望香禾能夠阻擋一陣子,不要讓他見到此刻的自己。
「皇妃,她、她……」緊張的香禾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飄忽不定的眼神中存了一些讓人擔憂的成分,絲絲縷縷一起收入了司徒清寒的眼底。
一絲不安瞬間襲入墨黑色的眼眸中,聲音驟然提高:「怎麼回事?皇妃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若溪暗知不好,這樣的事情又怎能讓他知道?牙一咬,強忍著那巨大的疼痛掙扎的起身,想要將虛掩的門關上。門卻用力的被撞開,一抹紫色落入她清亮的眼眸中,四目相對,她有一瞬間的惶恐,人不由的趔趄著後退了幾步。
清冷的目光掃向她裙角那一片鮮紅,然後緩緩而上,緊盯她蒼白的面龐。他張了張嘴,瑟瑟的吐出兩個字:「若溪?」我的若溪,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鮮血沾滿衣裙,為何看似這般痛苦?
泛青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司徒清寒,讓你親眼見證孩子的離去又如何?原本已有恨,就不怕再加一層,不是麼?只是,她已沒有力氣再說什麼了。那撕裂般的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陣陣的眩暈。眼前一黑,人便軟軟的灘了下去。
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緊緊的將她環入懷中,近在咫尺的聲音裡帶出細微的恐懼:「來人,快傳太醫,快救我的若溪。」若溪,我的若溪,你怎麼可以有事?我寧願用一切也要換回你的生命。若溪,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若溪,我的若溪~~~~~~
不知過了多久,緩緩的睜開眼睛的時候夜幕已然拉下。外面的涼風肆虐般的吹著那扇已有些破敗的窗,發出吱吱扭扭的側耳的聲音,而屋外,卻彷彿傳來女子低低抽泣的哀怨,黑夜中讓人心驚膽顫。
「香禾?」她心裡猛的一顫,聽出這哭聲是香禾的,顧不得多想忙掙扎的起身。柔弱的燭光映著她一張慘無血色的臉,像冬日裡不合時宜的花朵一般頹廢。
披衣,起床,開門。門外,赫然站著紅著一雙眼睛的司徒清寒,他抿起的嘴角帶出無法言明的恨意,在見到她走出門來之後,他的雙眉微微一擰,透出冷然。而他的面前跪著香禾,正顫抖的哭泣著,雙肩因為害怕和而被壓抑的一縱一縱,甚是可憐。
「香禾。」她猛的撲過去,將無助的香禾緊緊的摟入懷中藉以安慰,繼而抬頭怒視著司徒清寒道:「有什麼事情可以衝著我來,不必牽扯無辜。何況香禾她做錯了什麼,你為何讓她跪著?」
「你還有臉問朕?」他咬牙切齒的瞪著她,眼神中嗜血的恨意似乎想要將她立刻撕碎一般的冷冽。他伸手便將那紅色如血的藥材遞到了她的面前,聲音裡是強忍著的怒意:「冷若溪,告訴朕,這是什麼?」
若溪咬了咬嘴唇,眼睛瞟向石桌上那敞開的藥包。還需要說什麼?看他的樣子怕是早已得知,要不然,也不會自己一睜開眼睛便來興師問罪。不過,即便他知道了又如何呢?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他要憤怒,要仇恨,這些與她已經無關緊要。
見她不說話,司徒清寒眼中的厲色便又深了一層,拿著藥材的手用力的往後一舉,對著身後畢恭畢敬的站立著的胡太醫怒聲喝道:「胡太醫,你來告訴朕!」
「是。」身後的胡太醫忙幾步上前,看也不看那藥材便道:「回皇上,這是血附子,是為墮胎之用。此藥藥性極強,稍有不慎便會失去生命,且,女子久服易不孕。」
話音幽幽落下,像一陣微風一般吹起了滿目的凌然。司徒清寒狠狠的瞪著面前淡然的女子,冷冽的目光中透出嗜血的戾氣,手用力的將那紅如滴血般的血附子捏成碎抹,恨道:「冷若溪,這就是你反抗的方式麼?不要朕的皇兒是麼?」
「是。」若溪緩緩的起身,目光冷然的瞪著憤怒中的他:「司徒清寒,你早已不愛我,又何須再擁有我的孩子?我不是為你生兒育女的工具,不會因為你的一次寵幸就緊緊的依附你。如果你認為給我尊貴的位份,給我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可以牢牢的拴住我,那麼,你錯了。」
「我是錯了,錯在不該放任你如此傷害朕!」雙手在身後用力的握成拳,以此來壓抑住心底的那絲酸楚與恨意:「冷若溪,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了。」
「機會麼?」若溪淡然的冷笑:「如果是用權利和束縛住我,那麼我寧願你從來沒有給過我這樣的機會。司徒清寒,請你永遠都不要忘了,我已是司徒文碩的妻子,已與他孕育過一個孩子,而你現在給我的一切,我再也不想要。」
「啪」,一巴掌狠狠的便扇向她蒼白卻嬌嫩的臉,顫抖的手指著已撲向石桌的她:「冷若溪,你一定會後悔的!」無須再多說什麼,紫色的衣擺猛的一甩,人憤而離去。
還以為強行要了她,就能留下她。還以為只要她能懷了他的孩子,她就可以放棄回祈雲山的想法,安安穩穩的留在這皇宮中。卻不料,她還是那麼固執,竟然強行毀了他們的孩子。冷若溪,你一定要如此傷害朕麼?還是你的心中已經有了司徒文碩,再也容不下朕?
冷若溪,從今以後,朕與你再無愛意,有的,只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