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寂靜的時光在指縫間匆匆的滑落。沉寂了一個冬日的花草開始慢慢的復甦,奼紫嫣紅的御花園又重新展示在了人們的面前。
若溪抱著泓兒,由香禾陪著在御花園中散著步子。偶爾,泓兒會舉著小手依依呀呀的歡叫著,那樣子彷彿是要告訴自己的母親他有多快樂。香禾見若溪額頭上溢出細細的汗珠,以為她累了,便道:「太子妃,讓奴婢來抱一會兒皇長孫吧,您看您抱了這麼久,都出汗了呢。」
「沒關係的。」若溪淡淡的笑著,愛憐的摸摸泓兒嬌嫩的小臉,道:「我不累,我願意就這樣抱著他。看著泓兒這樣可愛的樣子,我會覺的很開心。」
「可不是開心麼?」香禾呵呵的笑著:「自從有了皇長孫之後,太子妃臉上的笑容就多了起來,連身體都好起來了。您不知道,太子看了您現在的樣子之後,不知有多高興呢?」
若溪沒有吱聲,只低頭看懷中活潑可愛的泓兒。他長著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睛,高挺的小鼻子調皮的皺來皺去,微笑的時侯腮邊會蕩起淺淺的小酒窩,長大之後,定會像他父親一樣是個美男子。
「對了太子妃,宮裡還有一件喜事呢。」香禾一旁又忍不住的道:「聽說,瑞清王妃和康寧王妃也都有喜了,以後,我們的皇長孫就有伴了,呵呵。聽說皇上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高興的不得了呢。」
瑞清王妃有喜了?瑞清王,清寒。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竟然還是隱隱的痛楚。這,畢竟是她愛的男子呀。他也要有孩子了,是啊,應該的,不是麼?他應該幸福,因為這是她所期望的。
也許,人生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好了吧。即便,他們曾有過那麼刻骨銘心的愛,即便,每每想起時,還是那樣的痛。可是,命運已經分道揚鑣,每個人,就該有每個人的幸福。
雙手,用力的將泓兒抱入懷中,俏臉上綻開滿意的笑,輕輕的道:「香禾,你知道麼,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下去,也好。」
微風輕輕的拂過臉頰,吹起她的話,一字一句的落入身後不遠處的司徒文碩的耳內,幸福的笑瞬間蕩起在俊美的臉上。可是,又有誰能夠知道,有時候幸福來時太慢,去時,卻那麼快。
因為,就在這日的下午,齊國的皇宮中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齊王被人下了毒。所幸毒素很少,還不足以致命。侍奉齊王的宮女跟太監一致認定,齊王在中毒前只喝了一碗蓮子羹,而這碗蓮子羹,是皇后娘娘親自送來餵給皇上喝的。
一切的矛頭便直指了皇后,更讓人不得不相信的是,禁衛軍在皇后的床榻下發現了一個盛著紫色粉末的雕花木盒,經過太醫院仔細辨認,判定裡面所盛的便是烏頭毒,而齊王所中的亦是這種烏頭毒。所謂百口莫辯,說的便是此時的皇后。
盛怒之下的齊王下令,賜死皇后,連同太子一併廢除,將太子與太子妃保護小世子一起囚禁與冷宮之中。與皇后有關的各色人等,但凡有些權勢的男子一律執行腰斬,而女子保護宮女悉數倫為官妓。一瞬間,輝煌奢華的承和宮中成了人間地獄,哀嚎與絕望響徹天際。
曾經趾高氣揚的皇后,此時卻像是落地的鳳凰,眼睜睜的看著明勇帶著禁衛軍前來。而明勇的身後,便是端著毒酒的楊公公。她知道,自己的命,已活不過今日。
「皇后娘娘。」明勇恭敬的對著皇后拜了一拜,語氣沉沉而道道:「皇上仁慈,賜你毒酒保你全屍,皇后快些謝恩吧。謝恩之後,卑職會送皇后娘娘上路。」
皇后冷冷的望著明勇,道:「明將軍曾經也為我所用,想不到今日卻是你來送本宮上路?昔日本宮對明將軍的呵護,明將,不記得了?」
「卑職自然記得。」明勇笑的勉強:「可是,卑職畢竟是為皇上效力的。如今皇后毒害皇上,罪惡滔天,卑職也沒有辦法幫皇后了,還請皇后原諒卑職的苦楚,卑職定會為娘娘誦經禱告的。」
「毒害皇上?」皇后冷笑:「本宮傳位詔書已在手,這帝位早晚都是本宮的,本宮何必再引火上身?」
「皇后的心思,卑職怎能猜的透?」明勇輕歎了口氣:「皇上說:皇后是希望能夠早日助太子登上帝位才會出此下策。可惜,皇上天命神祐逃過一劫。也只能說,是皇后你時運不濟,竟然載了這麼一大跟頭。皇后怨天憂地,不如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上路吧。」
「本宮不服!」皇后搖搖晃晃的起身,手指著明勇怒道:「你們所說的不過只一面之詞,。憑一面之詞怎能定本宮的罪?本宮是魏國的長公主,他沒有資格處死本宮!」
「皇后,您聰明一世,怎得就如此不解此時之困?」明勇小聲的勸慰:「自古弒君之罪都要重判,若說牽扯何止是一人兩人之事?」
皇后鳳目一擰:「明勇,你是在逼本宮麼?以為這樣本宮就可以自行了斷,省去你們的麻煩麼?哼,本宮斷然不是這樣的人,本宮要見皇上,你去把皇上給本宮叫來。」
「皇后三思。」明勇低聲再勸道:「皇后,皇上此次賜毒酒於你,就是為了保住皇后的聲譽,將皇后弒君一事就此壓下去,以免牽扯無辜。皇后,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太子想一想啊。」
皇后一楞:「碩兒,我的碩兒。」
明勇又歎了口氣,道:「皇后,太子被廢,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只是其被囚與宮中,仍受制於皇上。所以卑職請皇后莫要將此事鬧大,若再次惹怒了皇上,只怕會連累了太子,還有皇后尚在襁褓中的孫兒啊。」
皇后眉頭緊了又緊,擔心的道:「你說的對,皇上心狠手辣,太子手中存有詔書,他定然不會繞過他的。碩兒心機尚淺,為人善良,他一定不知危險已近,不行,本宮要見碩兒。」
「皇后不可。」明勇一步跨到皇后的身前,擋住她的去路:「皇上有旨,讓卑職親自送皇后上路,皇后,且莫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皇上的心意?」皇后突然間淚流滿面:「明將軍,本宮知道此時多少嘴都還不來本宮的清白,不過一死,本宮認也就認了。可是,本宮知道,皇上他一定不會饒過碩兒的。明將軍,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請您讓我見碩兒一面,我要向他交待幾句。」
明勇一臉為難,思慮了片刻後方道:「皇后,請恕卑職無能為力。卑職前來時,皇上曾再三叮囑,要卑職一定要親自送皇后上路,再此之前,不允皇后見任何人。」
皇后知道自己此時再說什麼也無用,頹廢的灘在了地上,喃喃的道:「他這是要逼迫本宮啊,他將一切都想的太周到了。他知本宮一定會想清楚裡面的利害關係,為了保全自己的帝位,他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來迫害本宮,原來,本宮當真不是他的對手。」
「皇后無須如此。」明勇心軟的勸解,:「也許,皇上只是顧念舊情,不忍皇后冷宮受苦。至於太子那邊,皇后也大可放心,太子是皇上的親生兒子,定然不會為難他的。」
皇后搖搖頭,頹廢的道:「所謂廢除太子,不過是皇上昭告給天下人看的而已。私下裡,他一定不會放過碩兒。為了幫助司徒清寒能夠登上帝位,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我可憐的碩兒一定逃不過他的迫害,可惜,我卻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他了。」
輕輕的歎口氣,抬眼望一眼明勇,道:「明將軍,本宮也不為難你。既然皇上讓你親自送本宮上路,那本宮也只能聽之任之。只求您能夠替本宮告訴碩兒一聲,讓他趕緊離開皇宮,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皇權帝位,我們是沒有希望,只求能有一份平安,可以好好的活著。」
明將軍點了點頭,道:「皇后放心,卑職一定會轉告太子。」
皇后終於釋然的一笑,緩緩的端起那碗毒酒:「碩兒,母后先行一步。希望你跟若溪,還有泓兒,能夠逃過一劫。」淚,一滴一滴的滴在藥酒中,顫巍巍的手將其送往嘴邊。眼一閉,一飲而盡。曾經的榮耀,曾經的執著,真的只是過眼雲煙。只可惜,人只有臨死之時,才能想的透徹。
那些歡笑與幸福,明明還歷歷在目,卻轉眼間就結束。碩兒,母后是錯了麼?錯在不該牽著你的手,讓你走上這樣的一條路。注定,便是萬劫不復。
碩兒,母后多想再最後看你一眼。碩兒,以後沒有母后在你身邊,你懂得照顧自己麼?碩兒,母后的好碩兒,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皇后大行,恭送皇后歸天!」一聲高亢的呼聲,震起門柱上,一行黑色的烏鳥。撲稜稜的翅膀,揮落下幾縷烏黑的羽毛,翩然間,被風吹向皇后的腳下。
一代齊國皇后,魏國的長公主,原以為帝權在握。卻不料,依舊淒慘的香消玉殞。
明勇歎口氣,伸手從地上撿起那只羽毛,道:「皇上有旨,皇后雖大罪不赦。但,念及16歲入朝,伴君多年。仍以皇后之位下葬,各司二品以下,躬以禮之!」
一片嗚咽之聲,瞬間,響徹整個承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