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季節,枝頭才剛剛泛綠。祈雲山的思慕崖上,唯一的一棵芙蓉樹隨著微風輕輕的搖擺著,像是在跳一襲華麗的舞曲。
芙蓉樹下,是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頭帶精緻的金釵珠翠。高高挽起的秀髮,說明她已為人妻。玫紅色的抹胸長裙,紫衫的薄紗罩體,說不出的美艷絕倫。
只是,在女子精緻的面容之上,卻有一雙與絕世容顏如此不協調的充滿仇恨的眼睛,她的眼睛裡射出的是一縷欲要殺人的戾氣。兩條秀美緊鎖,不知鎖住了多少的仇恨。
女子眼光所落之處,是一身黑色裘衣的男子。男子一張冷毅的臉,緊緊抿著的嘴唇中,仿若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在碰觸到她凌厲的目光之時,存了一絲心痛。
女子手拿一柄短刃,絲絲的冒著寒氣,刀刃直指面前的男子,殷紅的雙唇中輕巧卻狠狠的吐出幾個字:「司徒清寒,這一生,你負我太多。我真狠不得,挖開你的心來看一看,看看你曾經說過的那些,哪一句是真的。」
司徒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無謂的淺笑,道:「可惜了,憑你,還沒有能夠傷害到我的本事。」
女子笑著,異常美麗,道:「我當然知道。憑我,確實不能傷你一絲一毫。可是,我知道該怎樣傷你才最深。」
司徒清寒微微皺起眉頭,看著她將那把匕首對準了自己。他有些不安,卻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女子握著那把匕首,緩緩的道:「這把匕首,是你送給我以備防身之用。今日,我要用它來斬斷你我之間的關係。」
司徒清寒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女子依舊笑著,淒然絕艷:「司徒清寒,你要記著我今日的美。因為將來,你將再也看不到。」
手中的匕首輕輕一揮,白皙的臉上便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鮮紅的血順著臉頰,一滴一滴滴在華麗的衣衫之上。
看著司徒清寒錯愕的眼神,她淒美的笑了起來,道:「這一生,我始終在愛你與恨你之間左右徘徊,愛的太辛苦了。是你說過的,美貌將是我一生的痛。如今,美貌不再,這世上將再也沒有那個傾國傾城的冷若溪。從今以後,你要滅誰,誰要滅你,都將與冷若溪沒有任何關係。」
「司徒清寒,你要記著,是你,一手造就了今日的結局。」留給他最後一絲微笑,她長袖一揮,帶著對他的怨恨與愛戀,飛入懸崖之下。
一個以死來抗爭的女人,一個用自己的生命來威脅他的女人,這世上還有幾個?她要他記著,今生負過的今生一定要還。
這是司徒清寒心中永遠的痛,即便時光已經往前飛逝了很多個年頭。可對於那一日的場景,他卻終生都不會遺忘。
他忘不掉她的美麗,望不掉那一年的午後,她站思慕崖那顆唯一的芙蓉樹下遙望父親歸來時的身影。
她抿著嘴站在那裡微笑,一襲白色的長裙襯出楚楚動人的面容,被風吹起的裙角飛揚著,如同落入凡間的精靈。
這是司徒清寒第一次見到冷若溪時的感覺,雖然當時他身受重傷,已是意識模糊,但他卻永遠記住了那日芙蓉樹下,那個帶著明亮笑容翹首張望的女子。
可是,他沒有想到,卻是他的出現,帶走了她那美麗的笑容,生生的將她推上了那場權利與復仇的陰謀之中。多少年之後,他還在自責,如果不是因為他,她的人生應該很完美。
也許,一切已是命中注定,他注定是她生命中無法剝離的那一縷疼痛。
可是,他卻會永遠記住她當時明媚的笑容和放肆的眼神。他會永遠記著,她面對那時,那些決絕而果斷的話語。
「我叫冷若溪,溪水的溪。你要記住哦,因為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將來有一天,你要好好的報答我的,呵呵。」
「好,我不管將來怎樣,只要能夠為爹娘報仇,再大的痛我也可以忍受。」
「我愛司徒清寒,我這一生,只要做司徒清寒的妻。」
「清寒,我們離開這裡吧?不要再留戀什麼皇權帝位,這一切,我都不稀罕,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為什麼一定要去做高高在上的人呢?難道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你值得去付出一切的事情了麼?」
「原來,從頭到尾,我一直都是你司徒清寒手中的一粒棋子,任你將我玩弄於鼓掌之間!」
「我冷若溪這一生,願負盡天下人,也不願負你司徒清寒一人。」
「若溪~~~~」淒厲的呼喚聲,震碎了天際間的那朵雲,它開始一滴一滴落下傷心的淚,淚水濕透了芙蓉樹下,那個傷心的男子。
原來,愛情最讓人悲哀的,不是我愛你,你卻不知道。而是我們明明相愛,卻又不得不站在敵對的那一面。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若溪,我寧願那一日已經戰死沙場,我寧願這一生都不曾見過你。或者,我寧願為你,袖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