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厥中醒來,恢復意識的紫夜一點一點艱難的爬向不遠處的烈風,顫抖著沾滿血的手,使勁全身力氣把烈風身上的柒影推到一邊,流著淚撫上烈風的臉:「師兄,我們一起死,到了陰間,你一定不能再拒絕我了師兄。」
紫夜就那麼抱著烈風的頭坐著,低喃著,微風輕吹,紅色頭髮飄揚,輕觸她的臉龐,紫夜伸著手,抓住那一縷紅。
懸崖之巔,紫夜守著她的愛人,最終沒了呼吸。
玄衣抱著小雪兔爬上魅神的背,魅神理解玄衣的意思,輕輕叼起柒影、涼希的屍體往背上一扔,安頓好,然後銳利的叫著、盤旋著,朝遠處飛去。
坐在魅神背上的玄衣滿身鮮血,卻猶如浴血的鳳凰,格外美麗、肅殺。
玄衣只留給西唯一句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看著白色的魅神越飛越遠,西唯勾勾嘴角,終是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宮主!」伊月趕緊上前扶著他,厲聲招呼後面的人準備擔架。
身受重傷的西唯被屬下一路抬回了碲都。
一聲淒厲悠長的鳥叫劃過天際,坐在屋裡的米諾、杉婆婆感覺奇怪,走出屋子到院子裡仰望。
看著上方那不斷盤旋、好像在找地方降落的巨大的鳥,米諾一臉詫異的問:「婆婆,那、那是什麼怪鳥?怎麼那麼大?」杉婆婆搖搖頭,她也沒見過。不過,總覺得這東西有些奇怪。
「啊…!」米諾忽然驚呼,指著巨鳥說,「婆婆你看,娃娃坐在上面!娃娃坐在那怪鳥的背上!」
眼睛不太好使的杉婆婆果然看到一個人影,頓時驚喜的叫:「玄兒,玄兒回來了?」
聽到魅神的叫聲,洛雪城的人都出來看著那只奇怪的鳥。
魅神找準地方,往洛雪城大殿前方的空地落入。
眼看著巨鳥降落,米諾直喊:「婆婆,怪鳥在那個方向降落了,我們去看看!娃娃回來了!娃娃回來了!」
杉婆婆腳步蹣跚,跟著米諾朝巨鳥降落的方向趕。
她也迫切想知道,她的玄兒有沒有受傷?眼睛有沒有找到?那只巨鳥,又是哪裡來的?
魅神落地,把玄衣她們放到地上,又刷的一聲收回翅膀,瞬間又變幻成了普通鴿子般大小落在玄衣肩頭。
「希兒……」
「影兒……」聞聲而來,最先到現場的兩個姨娘在看到自己女兒的屍體時都不由有些失神,繼而,尖叫著跑過去,抱著自己的女兒,在確定已經沒了呼吸的時候,嚎啕大哭。
「希兒,你怎麼能扔下母親,希兒,你醒醒!……」
「影兒,我的好影兒,你這是怎麼了?…影兒!……」
看著兩個姨娘在那裡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玄衣心裡也不好受,低低道:「姨娘,對不起。」
涼希的母親臉上掛著淚,忽然抬頭怒視著玄衣:「是不是你幹的?!是不是你殺了我的女兒?!」
「我…」玄衣無力解釋,自己也有責任,沒能保護她們的安全。
見玄衣低著頭沒有說話,涼希的母親猛地朝她撲過來:「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本就身受重傷的玄衣哪經的住這番折騰,眼前一黑,就要暈倒。
剛剛趕到的米諾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瞪著眼睛使勁蹂躪著渾身是血,沒有反抗能力的玄衣,原本欣喜的笑容凍結了,如一道閃電般把那個女人推到一邊,抱起暈倒的玄衣,面色冰冷:「你再敢傷她試試!」
冷眼看了一下旁邊兩個年輕女子的屍體:「那傷口,分明是西唯所為,你們又為何把責任強加給她?」
兩個中年婦女坐在地上,低喃著:「呵呵,死了…都死了…」
絳王死了,她們的女兒也死了。她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活在這世上。
黑暗之中,玄衣感覺自己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娃娃…」一陣低微的喊聲,玄衣猛地抬起頭。米諾?米諾在叫她?為什麼,世界還是一片漆黑?
「娃娃,是我,不要怕,我來接你回家…」米諾的聲音,溫柔悅耳,彷彿咒語一般,不停重複。
玄衣忽然就覺得聽得煩了,甩也甩不掉,咒語越來越強烈,摧殘著玄衣的大腦,就彷彿觀音的緊箍咒,而玄衣,就是那只可憐的孫猴子。
米諾,你在搞什麼?住口,我受不了了,不要再念了…快住口!!
米諾的呼喚沒有隨著玄衣的意識而減弱,反而更加無盡無休的重複,玄衣痛苦的簡直想在地上打滾。
「啊!」終於忍不住捂著頭尖叫。而就在尖叫的那一刻,玄衣猛然睜開雙眼,看到了床前的米諾和杉婆婆。
米諾眨著眼睛說:「娃娃,你終於醒了,嗚嗚~嚇死我了~~~」米諾眼睛裡閃著淚花,厚顏無恥的撲過來要抱抱。
想起米諾這傢伙居然敢給她唸咒,讓她剛才那麼痛苦,玄衣就氣不打一處來,現在腦袋還隱隱作痛。玄衣用手指頭戳米諾額頭上:「你這個傢伙好可惡!!居然給我唸咒!!!」
米諾一臉委屈的可憐兮兮揉著額頭:「娃娃,呢誤會人家啦~~人家這樣做是為了救你誒。你靈魂都開始往外面擴散了,不這樣做你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玄衣思索著,哦?是這樣麼?只是為了把她出竅的靈魂給召喚回來?
看著玄衣醒來,杉婆婆激動的抹著淚:「玄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玄衣想起失去意識之前,那兩個女人嚎啕痛苦的模樣,微微低頭,輕聲問:「婆婆…兩個姨娘,現在怎麼樣了?」
杉婆婆表情一暗,歎一口氣,輕輕道:「一個瘋了,另一個,整天鎖在屋子裡面,死也不肯出門。」
玄衣輕輕哦了一聲,便又沉默了。
其他的事,杉婆婆也沒有過多的問,她相信,玄衣自有能力處理好這一切。
與此同時,烈風、柒影、涼希、紫夜死亡的消息也在整個大陸傳的沸沸揚揚。
大陸一大批頂級高手死去,也預示著權力的交替與更換。
死在尋找眼睛路途中的高手也不計其數,現在,整個大陸就剩下玄衣和西唯這兩個實力超強的人了。
他們的關係,一直很曖昧。暗城和洛雪,將和平共存,還是一決雌雄?
所有人都猜不到,最後的結局會是怎樣,只能安靜的等待。
玄衣每天安靜的躺在床上養著傷,米諾和杉婆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照顧她。
雪兔格外乖巧的縮在玄衣懷裡,魅神早已在玄衣的指示下回到了異界。
直到某一天,米諾照例端著早飯進入玄衣的房間,看著眼前的玄衣早已穿戴整齊,拿著劍一副準備出去的模樣,一臉驚慌,趕緊跑過去:「娃娃,你要去哪裡?」
這麼多天,她都沒有下床走過一步。受那麼重的傷,她的身體,能承受的住麼?
玄衣眼睛裡透著堅毅,淡淡的說:「這次,是真的該做個了結了。」
她和西唯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這是最後一戰,說實話,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歷險、戰鬥,她已經身心疲憊了。
「可是…你的身體…」
「不礙事的。」雖然並沒有完全康復,但西唯那傢伙,也不比她傷的輕。以她現在的實力,也不會那麼輕而易舉的再輸給他。
知是玄衣非去不可,米諾只得點點頭:「好,我陪你去。」
玄衣召喚出魅神,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如今,玄衣像召喚自己的座騎一樣輕而易舉就能召喚出魅神。
把雪兔托付給杉婆婆照看,魅神陡然變大,載著玄衣和米諾朝碲都飛去。
在靠近碲都的郊外,盤旋著降落。玄衣、米諾往悅來客棧走。
明天,就是一決勝負的時刻。
剛走進客棧,便見鹿翎坐在門口處格外顯眼的位置飲酒。
「鹿兄。」玄衣略感詫異,還是走了上去。
鹿翎抬頭,看是玄衣,溫和的笑一笑:「玄衣?坐。」眼睛微微有些朦朧。
玄衣依言坐下,米諾坐在她旁邊。
看著鹿翎那感傷憂鬱的模樣,玄衣斟酌半天,開口:「鹿兄,借酒銷愁,愁更愁。」
玄衣猜想鹿翎惆悵的原因,紫夜好歹是他的娘子,就這麼忽然死了,鹿翎心裡肯定也會不好受吧。
聽了玄衣的話,鹿翎自嘲的笑笑:「玄衣說的是啊,借酒銷愁,愁更愁。」手裡的酒杯,卻不曾離手。
玄衣知是再多的安慰都是多餘的,除非他自己想明白。作為一個朋友,玄衣只得坐在旁邊,默默陪同他。
鹿翎淡淡講述:「上次來碲都,就是紫夜留書失蹤,父親怕出什麼事,便讓我來碲都找。結果,她並不在璃火府。失蹤那麼久,我四處都找遍了,沒想到,她還在費勁心思為了她師兄的權力付出……」
要不是聽到紫夜死在百嘉鄔森林,恐怕他至今,都在履行作為一個作為相公的職責,尋找自己留書出走的娘子。
「玄衣,我此次來碲都,就是為了見你一面。日後,我恐怕呆在青鹿城,不會再出來了。」
玄衣輕輕握握鹿翎的手:「鹿兄,保重。」鹿翎能這麼做,也令玄衣心裡一陣感動。
他是真正接納了她,把她當做交心朋友,不管之前,她是否隱瞞過自己的身份、性別。
鹿翎點點頭:「你也是。」
鹿翎,也成了這權勢的犧牲品。
當天,鹿翎便和玄衣告別,回到了青鹿城。
晚上,米諾賴在玄衣房間裡一直待到很晚。玄衣怎麼提示性的咳嗽,他都不明白,還一臉無辜:「娃娃,你傷還沒好?」
玄衣終於怒不可遏,指著門:「我要睡覺啦,你給我出去!」
米諾坐在那裡搖晃著:「不嘛不嘛,我不走!」
這傢伙,又撒嬌耍賴。
玄衣過去掂他領子,這比她還高一頭的傢伙忽然抱住玄衣,如無尾熊一般四肢纏在玄衣身上,聲音悶悶的:「娃娃,人家很想你。就這最後一晚,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睡。」
玄衣一下子就沉默了,明天,就是一場生死決鬥,今晚,也許就是人生的最後一晚。
也許,以後想陪他一起做什麼,都沒機會了。
玄衣點點頭:「好吧。」
米諾如得到糖的孩子一般欣喜的蹭著玄衣,興奮的大叫:「太好了!」然後,抱著玄衣的臉狠狠的親了一口。
玄衣滿臉黑線擦著臉上的口水。你這傢伙,再敢往我臉上抹口水我扁你!
米諾像個孩子一般,早早的鑽進被窩裡,喊著玄衣:「娃娃,你快點啊!」
玄衣剛掀開被子進去躺好,米諾緊緊摟著她的腰,好看的大眼睛盯著玄衣看,和生怕她跑了似的。
玄衣被米諾摟的都有些喘不過氣,有些無奈開口:「米諾,你是覺得明天我一定會輸是吧?」
為什麼把這氣氛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彷彿真正是人生最後一個晚上。
米諾撇撇嘴,格外肯定的說:「娃娃才不會輸。」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米諾和玄衣面對面躺著,緊緊湊過去,笑著:「因為有我啊!」
玄衣把他頭推過一邊:「你這個自戀的傢伙…」
吹燈之後,整個世界陷入黑暗之中,玄衣和米諾也都沒有再開玩笑說話。
好好休息,第二天一定要拿出實力應戰
就在玄衣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米諾摟著她低低叫:「娃娃…」
玄衣迷糊中應著:「嗯…」
「我喜歡你。」米諾說完,還笨拙的湊在玄衣臉上,輕輕碰了碰。
玄衣意識有些朦朧,低低應著:「哦…」
米諾繼續說:「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哦…」
猛然意識到玄衣可能壓根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米諾有些怒:「人家在向你表白誒,你有沒有認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