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的注視,衛亞璇別開視線。
她,能說她被強暴嗎?
不,這不是強暴,也許她初時的確有抗拒,但後來……
她很清楚知道,她被他挑動了心,也或許該說,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對他動了心。
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都不該失去理智,不該對他興起渴望的,方纔的一切不過是他對付她的一種手段,目的是要逼問表姐的下落,所以她怎麼可以沉淪?更何況他在那之前,還誣指她勾引他的侍衛……
羞愧與自責的心情,盈滿她心裡,她木然地穿上衣服。
即便厭惡自己的心態,安德烈仍舊下意識地等她穿戴整齊,才走向門口,開門呼喊山姆。
山姆聽到他的喚喊,立刻應命過來。
「給我兩杯威士忌。」安德烈命令道。「還有晚餐。」
關上房門,他緩慢地走向床邊,手握床柱,金色的眸子凝視著她,而她則是低著頭,不肯面對他,整個人陷入低落的情緒中。
盯著她柔美的臉龐,安德烈撇開自我厭惡,試著冷靜分析自己現在的矛盾心情。
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再多的彌補也無法挽回她所失去的,至於麥克斯的死,她並沒有直接的關係,談矛盾似乎太過,甚至嚴格來說,「他喜歡她」跟「麥克斯的死」是兩件事,兩者之間並沒有太大的關聯。
因此,等她說實話,讓他找到劉莉筠,他們依舊可以發展他想要的關係,不是嗎?
當安德烈想開的時候,衛亞璇卻掉進死胡同裡。
這是場錯誤!從一開始她被綁架,就是一場錯誤!
短短的幾天中,她先是被誤認,差點被掐死,後來她又被這個不相信她、差點掐死的男人所吸引,還失了身……這簡直荒謬不已!
上天為什麼這麼捉弄她?現在她又該怎麼辦?
正當她陷入苦惱中,門上傳來輕敲聲。
山姆手端大托盤走了進來,上頭放著豐盛晚餐、兩杯威士忌,訓練有素的他,視線完全沒有投向床鋪,放下東西後,立刻退出房間。
安德烈走向茶几,拿著威士忌到床邊給她。
「喝點吧。」
「不用了,我不會喝酒。」她搖頭。
「相信我,以你現在的狀況,你會需要的。」他的聲音透著緊繃。
即便他後來的動作放柔許多,初次的強迫仍會讓她感到疼痛,喝酒多少可以舒緩她的不適。
或許他說的沒錯,現在她的確需要像電視所演的那樣,藉酒來排除腦中混亂的思緒。她沉默地接過酒杯,大口喝下去。
威士忌的烈立即嗆住她的喉頭,她漲紅了臉,幾乎無法呼吸,她忍住並強迫自己嚥下去,可淚水卻已經湧上眼眶。
篤定心頭的想法,安德烈的心情放鬆許多,因此看到她強忍吞嚥的模樣時,幾乎笑出來。
「吃點東西吧!你也該餓了。」
「我不——」她才開口想回絕,肚子就不爭氣的叫起來,令她尷尬地紅了臉。
他揚了揚眉,卻不說什麼。
她抿著唇下床,坐到茶几前。
他坐到她對面,兩人之間就隔著一方小茶几。
「吃吧。」他率先撕了塊雜糧麵包送入口。
她不說話,拿起湯匙喝著海鮮濃湯。
「可以回答我,她在哪裡嗎?」他問道。
她喝湯的手頓住,抬起頭來,發現他臉上並沒有嚴厲,金眸裡一片平靜。
「我不知道。」她放下湯匙,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除了這答案,沒別的嗎?」他繼續進食,這次並沒有被怒氣淹沒,反而想起一些事。
「對,除了這個答案,我沒有別的可以給你。」她平靜地開口。
「根據我的瞭解,你雖然是寄住在劉家的親戚,實際上卻和劉家的女傭沒什麼兩樣,為什麼讓人如此對待,你還要一心保護劉莉筠?」
這樣的心態,讓他實在想不透。
「你的調查很仔細,我在劉家的地位跟女傭沒什麼兩樣,不過我並沒有特別要保護表姐,我真的對你說了實話,表姐從巴黎回來,我的確有見過她,當時她只要求我不要將見過她的事說出,現在這個承諾早已被我破壞,至於她離開去了哪裡,並沒有跟我說。」
她乾脆全盤托出,心裡再次對表姐感到抱歉,她壞了承諾。
他停止進餐的動作,瞅著她,心裡在評估她話裡的可信度。
她回望著他。「這次,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他沒答話。
她蹙眉。「你還是不相信嗎?」
他沉默。
「為什麼你就是不信呢?就因為她是我的表姐?就因為我們有親戚關係?」見他不開口,她忍不住揚高聲音。
「麥克斯的死,我真的替你感到難過,但是我真的沒法幫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放我走!我真的不知道表姐在哪裡,你聽到沒有?我、不、知、道!」她越說越生氣。
和前幾次一樣,問及這事,她否認到最後就會動怒,態度從來沒有變過,或許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不知道劉莉筠的下落。
嗯?他現在為何肯相信她的話了?是因為瞭解自己對她的心態,還是因為她從頭到尾都堅定否認?
他思緒轉著轉著,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態頗值得玩味。人的心果然是偏的,感覺變了,心也跟著變,連態度都會變。
「喂,先生,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我不知道表姐的下落,你問我幾遍都一樣,拜託你放我走吧!」
「叫我安德烈,以我們現在的關係,叫先生似乎生疏了點。」他轉回思緒,撇下嘴糾正道。
「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拜託你,放我走吧!」她又羞又憤,一再被逼問已讓她的心情夠糟了,他還提她最羞愧的事!
「你說什麼?」他微瞇起眼,即使當時是在狂怒的情況下,他仍能感受到,她對他也有感覺的,她怎可否認?
她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我說什麼不重要,我已經說了我不知道表姐的下落,請你放了我吧!」
「不。」他緩緩吐出一個字。
「你……」
「我不能放你走,你是劉莉筠的表妹,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她的下落。」他說完,起身走出房間。
即使已經相信她的話,他仍要以這借口留住她,這是他的私心。
「你!」她氣得跺腳。
氣死人!她說了半天,他竟然還不相信!
衛亞璇氣得一直在房裡走來走去,安德烈則像故意似的沒有回房。
最後,她體力不支,終於睡著。
香味讓她猛然清醒,她睜開眼,翻身坐起。
「午安。」安德烈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茶几上擺的是餐點。
昨晚她似乎太累了,這一覺睡得可真久,他進來好幾次了,她都沒醒來,餐點也從早餐換成午餐。
「你!」見到他,所有的記憶、怒氣一併湧來,她飛也似的下床,衝到他面前。「你到底要我怎樣!我能說的都說了,我真的不知道表姐在哪!你怎麼可以為了那該死的理由不放我走!」
「很高興看到你精神奕奕,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我們再談?」他的嘴角揚得更高。
從未看過哪個女人在他面前顯露不完美,但她頭髮未梳的凌亂模樣,搭上雙眼閃耀的怒火光芒,卻自有另一番韻味,緊緊吸引他的目光。
「你……」她指著他,胸口起伏著,倏地轉身衝進浴室,
砰!門板大力甩上。
她氣得不輕,他笑忖。現在角色對調了,他一點都不想問她劉莉筠的下落,反倒是她主動提起。
在浴室裡,她瞪著鏡中的自己,雙頰因怒氣而酡紅,頭髮亂糟糟,而她竟然頂著這副鬼樣子面對他!?
她輕咬下唇,想著方纔的模樣,心情登時Down到最低點。
她實在……好醜!
她嘟著嘴,用力梳洗自己的醜樣。
冷靜一點,她不能意氣用事,她要心平氣和地跟他談才對。深呼一口氣,她告訴自己。
梳洗完畢,她也作好心理建設,再度踏出浴室。
「坐。」安德烈示意。
她依言坐到他面前。
「請用。」他指著茶几上的餐點。
「如果我一直沒法告訴你,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放我走?」她表情嚴肅。
「你說呢?」他定睛望著她。
「那好,我告訴你她在哪裡。」她想通了,山不轉路轉,既然他堅持要答案,她就隨便胡謅個地點,讓他慢慢地找!
他挑眉。「哦?你不是一直不肯說?」
堅持這麼久,她決定換方式,以求脫身嗎?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她真的沒本事說謊。
可惜,現在是他私心作祟,是他想強留她,所以說什麼他都不會放她走。
她思索著怎麼解釋自己的轉變,又不能遲疑太久,於是脫口道:「因為……因為我相信表姐沒有殺麥克斯。」
「哦?」劉莉筠是什麼樣的人,他有成堆的調查資料可參考,現在她這麼主張,是她為離開所編出的說詞,還是當真如此想?
「我相信表姐沒有殺麥克斯。」她強調,這次語氣沉穩許多,雖然她與表姐的感情不深,但十幾年來她們可不是白相處的。
「是嗎?」
當他望進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他再次發現心態轉變所帶給他的影響,若照先前,他必定嚴詞否認她的說詞,但現在,他卻願意聽聽她的說法。
「我表姐像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愛惡作劇、愛炫耀,可是她也有善良的一面,起碼在我們相處的十幾年,她不曾傷害、虐待過小動物,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會殺害一個人?」她提出佐證,發現他沒有意思反駁,她又繼續說道:
「在我最後一次見到表姐時,她曾跟我說過,麥克斯是她最愛的男人,當晚,她被擊昏了,醒來時麥克斯已經被殺,她不敢報警是因為怕被當成嫌犯。」
他挑眉。「那她有沒有跟你提到,她會被當成嫌疑犯的原因,是因為她手裡握著槍?而那把槍在飯店外的垃圾桶被找到。」
「嗄?」她驚訝地合不攏嘴。
「這樣你還堅信劉莉筠沒殺害麥克斯?」光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並不清楚實情,這個狡猾的劉莉筠,似乎專挑對她有利的說詞。
「我……我相信。」她遲疑了下,還是點頭。「所以我想,若是你找到我表姐,希望你不要急著定她的罪,請再多追查一下。」雖然她想胡謅表姐的下落,但這是她真心的希望。
「或許。你說說看她在哪?」他不置可否。
「她在……」她才要開口,就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進來的山姆,這次他沒有用瑞典語,而是用英文報告:
「殿下,麥克斯的貼身侍衛威爾趕來了,正在外頭等您。」
「我知道了。」安德烈起身。
「關於你要說的,等會兒我們再談。」他丟下幾句,然後消失在門外。
她蹙眉瞪著門房。
很怪,他有別之前的態度,讓她覺得有點奇怪。
他不是一直急著想找表姐嗎?怎麼現在不等她開口,就去忙別的事了?難道那個趕來的威爾,比表姐的下落更重要?重要到連聽她說幾個字的時間都沒有?
還有,方纔他們談到表姐的事時,他也不再怒氣沖沖,反而好聲好氣的跟她談論表姐到底有沒有殺人,還有意要考慮她所說的話,這……這轉變會不會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