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趕快謝謝我的提醒。」伍莎莎欣然把功勞攬上身,並沒發現姜浙東心中的波濤洶湧。
「你要我怎麼謝你?」
耶?幹麼這樣瞅她,害她反應變慢,快要呈現呆滯的狀況欸!
「免費的住宿券,還要供應三餐,免費使用飯店所有的設備,可以嗎?」她早就想好了。
「你的胃口很小嘛。」可能嗎?她可是有著花蓮名勝奇怪綽號的人,他見識過她要錢的樣子的。
不會張牙舞爪,但很單刀直入地開口要求,執拗且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他不以為她會這麼簡單放過他的。
「五十張。」獅子開口果然嘴巴不小。
「你準備在我的飯店賴一輩子?」那不如嫁給他幹脆!
「才不咧,眷村那些阿公阿嬤一定會很喜歡飯店那些溫泉設備、游泳池啦,還有叫人吃了再三回味的法式自助餐。」伍莎莎已經開始盤算要租幾輛車,才夠把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平安送去飯店。
「我們也供應中式餐點的。」姜浙東出奇的鎮靜。
「大總裁的意思就是沒問題嘍?」她樂歪了。
「當然可以,但是,我要點回扣。」他比比臉頰。要是可以他當然希望親的不只是臉頰而已。
「慢著,你可以派車來接嗎?我知道飯店有那種大型巴士,可以一次容納很多人。」她趁勝追擊。五星級以上的飯店就連加長型的禮車也尋常得很。
「你不會太貪心嗎?」
「哪會,商人將本求利,我家也是做生意的,賠錢的生意你要是做了,那肯定其中有著更長遠的利益,我說的對嗎?」她分析起來頭頭是道,也是因為她這點長處,以前的老闆對她還頗為禮遇。
「我想……」他拉長了聲音,「以前被你纏上募捐的企業家們恐怕都不好過吧?」
「亂說,我可是很人文的。」偶爾去站崗跟黏字訣,這不算很惡劣的作風吧。
「唔,我今天也見識到你的功力了。」
「都是你把話題扯開,人家剛剛想問Troy現在的情況好嗎?」雖然沒見過他,她卻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住院觀察中,短時間要以醫院為家了。」日本那些特殊的急救醫療系統要比台灣進步,他靜養,他們安心。「這些嚴肅過頭的話還是別說了,我怕你會打瞌睡。」
「怎麼會?!我喜歡聽。」她的心情像被大海擁簇的浪,飄飄然、飄飄然,兩個人難得並肩坐著談天說地,即便談的是政治或商業那些討厭到斃的話題,她也能欣然接受。
「真的?」要找到棋逢敵手的伴侶談何容易,他今晚真是處處驚喜。
「我知道台灣的醫療設施沒辦法跟歐美很多先進的國家比較,說到醫療糾紛可是每個國家都有的困擾……吼,這就要罵那些政治人渣了!都怪財團壟斷醫藥資源,他們那些人簡直把人命當遊戲——」
「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來,先吃點東西。」哇,罵起把政治當舞台,愛作秀不做事的官僚體制,她一點也不客氣。
棲在他手心的小手,有溫度,有思想,不是美美包裝下的觀賞品。
喜歡。
他好喜歡。
進入狀況的感覺比曖昧不明好多了,呼!
這樣的夜,燭火熒熒,心融融,不光是因為好吃的美食,還有悄然相通,盎然的心意。
活動的高潮已然過去,他們才從海灣回來,滾攪在空氣中的活潑音樂轉成了迷惑人心的爵士,依舊在的人潮不分男女擁著跳起舞來,不要求步伐,不談節奏,單純隨興的歡娛不用想太多。
「我得回去了,要是超過十二點半,我媽會宰了我的。」伍莎莎看了腕上的表,有點扼腕的說。
他倆話好像說也說不完似,隨手取來的話題都能由淺深入,由深而廣,這樣的驚喜讓兩人感情更近一步,希望夜不要太早結束,時間不要太快溜走,要是能永遠停駐在這一刻最好。
偏偏,阿金娘的命令也是粉可怕的。
「你門禁森嚴喔。」
「你明天就不用上班啊?」五十步笑百步;笑她是沒斷奶的娃喔,呿。
「我還真的希望不要去呢。」姜浙東假裝吶喊。他第二天的確有推不掉的早晨會議,要跟一堆所謂的企業能人勾心鬥角。
「為什麼?」
「飯店創業的辛苦期過去了,現在可以說漸入佳境,飯店的住房率一直維持在八成,其他部門也穩定的成長中。」
「這樣很棒啊。」他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是很好。」他瞅了她一眼。「就因為太穩定了,這樣的工作讓我失去動力野心,我缺乏當企業螺絲釘的熱忱,一直坐辦公桌不能滿足我。」
人在江湖,這樣的江湖,身不由己。
集團是五英會共同的心血結晶,他想抽腿,不見得其他人肯同意。
他承認自己從來都不是工作狂,只喜歡勇往直前的衝刺感覺。
身邊四個死黨扣掉Troy那個病夫不說,其他幾乎都稱得上是工作狂,還有過之無不及,不需要他也去錦上添花讓花香更臭。
「你真是一語驚人。」
「你對我很失望?」
通常沒有固定工作的男人多被劃上無能的等號。
無能,也就是說無法給女人充足的安全感,有品味的生活品質。
「怎麼會,你待業期間,我養你。」
姜浙東啞口無言。
本來,他還以為要用很多時間來說服她的。
「我是說真的。」他瞠大眼,差點忘記要呼吸。
「你看我的眼神有假嗎?」她俏皮的眨眨眼。
她總不能厚臉皮的說,在他還是英英美代子的時候她就對他有了好感,既然都有了好感,才不可能計較那些她根本沒想過的事情。
「不快樂的工作就不如別做。」像她現在的工作雖然苦哈哈的賺不到什麼錢,卻每天都覺得生命盎然,戰鬥力飽滿。
「你支持我?」他還是半信半疑。
「我無條件支持你做任何事,除了偷搶拐騙、殺人放火。」
「無條件?」他呢喃。
「要不然把你那間美美的公寓賣掉,來住我家,我媽常說家裡要是有個能使喚的男人就好了,你要不要讓我招贅啊?」這下根本是跟老虎捋鬍子了。
「你這傢伙,信不信我會打你屁股!」可惡,他正在感動得亂七八糟說。
伍莎莎抱頭鼠竄。「暴力行為是不好的喔,哈哈……」
她到處亂跑,雞貓子喊叫,湊巧撞進別人的肚子。
「啊,對不住!我撞痛你嗎?」她連忙煞住腳步,頭忙不迭的抬起道歉。
「沒事,咦……我認得你,你是莎莎,伍莎莎!」正面迎視她的男人氣質斐然,一看就是那種事業有成的男人。
「啊,程……學長。」
「你好眼力,沒把我忘記。」女人是最容易記恨的動物,不知道她還恨不恨他?
伍莎莎往後退了幾步,連最基本的招呼都難以出口,其實她根本認不出來他是誰,要不是他的聲音她還有點印象,肯定當是陌生人道歉過後就錯過了。
她呆若木雞的看著意氣風發的程城,介紹他身邊頭髮飄逸、身材絕頂的女朋友。
「欸……」真是漂亮到沒話說的女生。他的胃口十年如一日啊,還是喜歡泡長髮飄飄的女生。
「女大十八變,你變漂亮了。」他輕佻的稱讚。
「欸。」她真衰,在這樣的場合碰到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我聽說你回來了,怎麼沒來找我?」
他們那一段不歡而散的過去早過去了,找他做什麼?憑弔?懷念?還是再糟蹋她一遍,都不必了。
「我忙。」
「還在家幫忙啊?」那意味深長的語調中充滿了淡淡的藐視。
「是啊。」
「要是需要我幫忙,到我公司來,我可以幫你安插輕鬆的工作。」
「不必了。」
熟悉的體熱靠了過來,「遇見朋友?」
「嗯,以前大學的學長。」伍莎莎猛然一醒,拋棄自憐的衝擊,手腳冰冷的往姜浙東身上偎去。
他沒有任何表情的把她圈進自己胸膛。
「原來是有男朋友了。」程城打量著姜浙東,評估他不具任何威脅,就把他拋到腦後去了。
他是富家子弟,從小一帆風順,沒吃過苦頭,不懂挫折為何物,出社會後在自家的小公司當老闆,就更意氣風發了。
「我要回去了。」伍莎莎並不想介紹他們認識。
「有空我會去找你。」
她對他怒目相向,程城卻自以為風流倜儻,以為她對他舊情難忘還有意思,對己無遠弗屆的魅力更是沾沾自喜了起來。
死寂。
車子上路好一陣子。
一直說服自己是成熟女人的伍莎莎清清喉嚨,準備把她跟程城的過去說出來。
「你感冒了?」雙手握著方向盤的姜浙東瞄了眼上車……應該說上車前就態度變怪的她。
「我有話跟你說。」要從哪裡開始說呢?
「你說。」
「我以前喜歡過程學長。」鼓起勇氣,她對著前方車窗的某個點道。
「唔。」他無可無不可的哼了個虛字。
他不是木頭人,神經也沒大條到分不出那詭異的氣氛,她跟那個都市痞子之間的小小暗流他沒錯過。
伍莎莎欠欠身,「可是我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他點頭當作是有在聽。
剛才才聚起的勇氣消退得很快,畢竟,那段曖昧不明的過去是每個青春少女曾作過的夢,夢中的白馬王子在經過歲月刷洗之後,無情的變作凡夫俗子,她對程城的夢破滅得更快。
他是她這幾年窩在台北不肯回東部的理由之一。
台灣很小,小到一個轉身都會碰到熟人。
她阿Q的想,只要不同住在一座城市裡,就可以當作不曾認識過這個人。
他的出現,還破壞了她這許多年來第一次很正式的約會。
她很不爽。
而她身邊這個男人的反應也很叫人生氣,讓她唱獨腳戲啊,剛剛那個算回應嗎?狗叫都比他稱頭!
姜浙東瞥見她憤憤的撇過頭。「怎麼不說了?」
不說了!老娘不爽說!
本來她想把心事全部告訴他的,既然他毫不在乎,她又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是因為你心裡還在意那個人嗎?」見她開始發飆,姜浙東也把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我在意他?」伍莎莎的聲音不由得提高好幾個分貝。
「是。」
「我沒有!」
「你有!」
她捶著前座。「我沒有!」
該死!他們竟然為沒道理的事情起爭執。
姜浙東突然煞車。
幸好他有提醒她要系安全帶,要不然這一下子她不蹦出車子去才有鬼。
不等伍莎莎開始教訓人,姜浙東已經傾過身體,強大的存在感奪去她嘴邊的話,因為驚愕的唇被敵人攻城掠地,先馳得點了。
「你……」
這跟她想像中的吻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就算孫猴子駕著觔斗雲一飛三千里,情況也不應該這樣子失控的。
這種情況下被親,她一點都沒有情人親密的喜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