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闌靜彷彿做了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噩夢。
她在黑漆漆的甬道裡不停地奔跑,卻一直跑不到盡頭。
她夢見了一個錯亂的世界,世界裡有人,有鬼,有難以解釋的力量。
她夢見一個長得像極了顏拓的人,卻最終發覺,這種相似並非平白無故的。
她夢見拓不再是她的拓,他以一種她絕對陌生的姿態告訴她,他是顏王離非。
好在,一切不過是夢。
她這樣告誡自己。
也只有夢,才會這樣顛倒錯亂,才會這樣荒誕不羈。
她永遠不會相信,那個曾經唯一走進她世界裡的人,只是一個騙人的軀殼。
她曾經那麼依賴他,信任他,依靠他。
他總是在她無助,在她危險的時候及時出現,及時到讓人覺得不可理喻。
可是為什麼,夢境裡的他,冷酷到殘忍?
誰的聲音在冥冥中低語?
誰的呼喚響徹心扉?
靜兒,回到屬於你的世界…
屬於她?
哪裡是屬於她的世界?
那個,失蹤了母親,被父親憎恨著的世界?
那個,午夜夢迴,天天看見自己雙手染滿鮮血的世界?
不!
她不回去!
憑什麼莫名其妙將她捲入一個錯位的世界以後,又不經過她的意願,替她選擇回去?
憑什麼在讓她面臨了欺騙,仇視,憎惡,威脅,和死亡以後,還將她當成局外之人丟在一邊,過後才記得處理?
呵呵,什麼時候,她居然變成了一個任人欺負,任人宰割的角色了麼?
呵呵呵,老天如此欺她,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對峙著的離非和蒙都沒有發現。
垂著頭的葉闌靜,眼眶中溢出一圈一圈的紫色光芒,其中一點紅芒耀眼地圈入瞳孔,鬼魅至極。
願意不惜一切代價掌握自己的命運,願意以一切力量換取生存的權利!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便是天要欺我,我必滅天!
離非閉目等待死亡的降臨,卻久久沒有等到靈魂肢解,意識潰散的感覺。
蒙輕蔑地一笑,聲音低如風吟。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小姑娘自欺欺人的那一套了?」他將一縷凌亂的紅髮撥至腦後,「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離非驚訝地睜開眼睛,抬起手看那幽藍的魂體,居然沒有一點消散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明白嗎?」蒙嘲笑道,「裝成一副超然解脫的樣子,實際上,你也沒有比醉心好哪怕一點吧?」
純淨的靈魂脫離肉體便會消散,而因為執念,恨而暫時維繫不被侵蝕的靈魂,稱為怨靈。
「你,也不過是個怨靈罷了。」蒙一語道破玄機。
最好的證明,就是那不純淨的幽藍色彩。
純淨的靈魂,是與世融合的透明。
如果那樣,一開始,緋衣也許就救不回他了吧。
正因為他心有執念,心存恨意、不甘,導致魂魄不滅,才讓緋衣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吧?
而怨靈,本不該存於這世界,形成霍亂!
所以醉心和離非,必須死!
離非怔怔看著自己不散不滅的魂體,久久無言。
他…居然成了怨靈了麼?
他怨什麼?恨什麼?
「讓我猜猜?」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蒙字字犀利道,「難道是恨著那個強擄去你的母妃,又親手將她賜死的父王?」
離非面色不變,蒙金色的眼眸中光華流轉,透出一股惡毒的味道。
「還是…根本就是恨著你的母妃?」
「胡說!」離非暴怒地反駁,幽藍的靈體都在微微顫抖。
「我胡說嗎?」蒙不急不慢地笑,「難道不是恨你的母妃明明懷了心愛之人的孩子,最終還是委身那個帝王?難道不是恨她撒手人寰,將所有重擔肩負在你一個人身上?」
他抽絲剝繭般,慢慢將銳利的凶器伸向離非的要害。
「也許,你還恨著你那個從小心心唸唸護著疼著的弟弟吧?」他邪惡地降低了說話的聲音,如同詛咒般淺淺縈繞,「繼承了那個男人的血統,真正帝王家的孩子。你其實,恨他吧?」
「無限地寵溺他,讓他失去辨別是非的能力,讓他徹底的依靠你,讓他的世界美好如白紙,讓他助你屠戮你所恨著的皇室血統,然後有一天,徹底顛覆掉他的世界。」
「是這樣想的吧?顏王離非?還是叫你顏拓?」
「閉嘴!」
狂暴的藍色漩渦驟起,凶狠地襲向蒙的身體。
蒙卻只是輕描淡寫,素手一揮,就將藍色漩渦的攻擊瞬間擋了去。
沒有了緋衣的力量,一個怨靈的攻擊對他來說,只是個笑話。
「怎麼?踩到你痛腳了?惱羞成怒了?」蒙咯咯笑著,好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該讓小姑娘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
「讓我看什麼?」
銀鈴般的女聲忽然插進對話裡,兩個男子都大吃一驚。
葉闌靜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回眸望著綵衣的蒙。
她的眸子不再是失去焦距般是黯然無華,而是泛著一種怪異的紫色幽光,隱隱地,還能看見一絲紅芒閃耀其間。
身上王妃的華麗袍服,雖然被塵埃染了一些灰蒙之色,卻仍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顯現出一些彩色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