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木訥的葉闌靜忽然幽幽地問。
不,這不是葉闌靜。
蒙的瞳孔一陣緊縮。
這個該死的醉心,居然奪走了身體的掌控權麼!
小姑娘,這麼輕易,就垮了麼?
「為什麼呢?」醉心似笑非笑,似嗔似怒,「明明全是緋衣的錯不是嗎?為什麼要我們去死呢?」
蒙的臉色瞬間又冷硬了幾分,狠厲地瞪著眼前的女人,一股淡淡的殺氣瀰漫開來。
然而醉心似乎毫無所覺,幽怨的聲音不斷在顏王府院裡迴盪。
「是緋衣惹了琉璃宮在先,才害死離非的,不是嗎?」
「琉璃宮本來無意和朝廷起干戈的,都是因為緋衣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不是嗎?」
「她要我反叛,許我諾言,最終卻害得我和離墨反目成仇,害的我們天人永隔,不是嗎?」
「那個禍胎,生來就是要禍害死身邊人,天下人的,不是嗎?」
「她甚至害死三座城池的百姓和將士…」
「啪」地一聲,醉心話音未落,人狠狠地被一道金光打翻在地,殷紅的鮮血沿著唇角流淌下來。
蒙保持著揚手的姿勢,一股冷凝的氣勢幾乎要將週身的一切凍穿。
他冷眼看著狼狽倒地的醉心,不屑道:「枉緋衣憐你惜你一場,授予你蠱術,成全你癡情,你竟然說出如此不知好歹的話來!」
「那又怎麼樣?」
醉心癡怨地抬頭看那琥珀和金色的眼眸,恍惚間好像拋卻了所有恐懼。
絕望。
所以無所畏懼。
「那又怎麼樣?」她淒厲的聲音不斷在空中盤桓,「她最終搞砸了一切,不是嗎?!」
「離墨失去了最愛的哥哥!她自己失去了摯愛之人!我呢?」她不顧一切沖神祇一般的男人嚎叫,「我死了!已經死了!」
蒙被她撕心裂肺地恨聲弄得一怔,繼而失笑。
「緋衣,聽見了沒?」
他望天而笑,語氣裡全是嘲弄,「這就是你選擇的人。」
斑斕的霞光一絲一絲褪盡,月上樹梢,照得顏王府格外的陰森詭異。
冷風刮過,帶起幾片枯碎的樹葉,發出沙啞而悲愴的低鳴。
綵衣的蒙依然佇立在原地未動,紅髮烈烈飛舞,在黑暗中居然也閃爍著妖異的微光。
他抿唇,淺笑。
今晚要等的人,終於到齊了。
「離非,終於不躲在弟弟的身體裡,假裝沉睡了嗎?」蒙腳步一動,人影瞬間出現在了剛剛出現的黑袍男子身前。
同一時刻,對於醉心的禁錮也終於解除了。
她踉蹌起身,茫然地望著黑衣的來人。
是墨的容顏,墨的身姿。
卻不是墨。
她淒涼地看著那一抹不屬於墨的靈魂,主導著那具身體的支配權。
終究,是再也見不到了麼?
不管用什麼樣的形式出現,終究,永遠錯過了麼?
就好像葉闌靜認得出離墨不是顏拓一樣,她同樣能從那雙眼中看出那並不是離墨的眼神。
那眼神的主人,曾經無比凶煞地警告過自己,離開離墨!敢動他分毫,要她生不如死!
可是現在,他大海般深邃的眸光,折射出來的更多的卻是悲傷和同病相憐的哀憫。
兩廂對望,卻都看不到自己心之所繫。
何其傷,何其苦。
「蒙,放過墨兒和靜兒吧,他們是無辜的。」離非平靜地說。
卻是綵衣的蒙,聽見那一聲稱呼,不由瞇起了璀璨的雙眼。
緋衣啊,你果真好的很哪!連記憶,也一併給了這個傢伙麼?
他邪惡地笑,卻讓人有憐憫的錯覺。
他說:「我原本就只要你和醉心的命,至於他們,就看他們自己有沒有本事活下去了。」
他右手微舉過頭頂,一團金紅色的光芒瞬間凝聚在掌心之間。
「剝離。」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金紅光芒瞬間包圍住離墨和醉心的身軀。
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地,一抹幽藍色的靈魂慢慢從離墨的頭頂飄逸而出,似乎瞬間要被空氣扯碎,扭曲變形。
卻最終,重新凝聚成一個幽藍色的人影,胸口一點紅芒閃爍不散。
離非也低頭看著胸口那閃爍不散的紅芒,心想,這便是自己靈魂離開肉體卻不散的原因吧?
一滴,凝實的,緋衣的血淚。
想起那個紅衣張揚的女子,用傲然地目光直視自己,向自己宣告,離非,你是屬於我的!
嘴角又是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枉他一世混跡權謀算計,也不得不承認。
世事難料啊!
「啊——不要啊——」
淒絕的聲音再次劃破寂靜的夜色上空,金紅光芒的靈魂剝離力量遭到了醉心執著無比的反抗。
她不甘心,她恨,她心心唸唸想著一個人。
她從未選擇過去死。
即使那日她服用「雙星」之毒,再服其他相剋之毒,也並非她本意。
一切好像受到了蠱惑。
現在才明白,不過是那個非人的男人要自己的性命罷了。
可是她不能死,不願死,不甘心死!
她還沒有告訴她的墨,她沒有背叛他,她只是無顏再面對他。
她還沒有讓墨知道,如果他要,她願意用生命的代價去換取他的原諒。
她還沒有!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