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中央有一個書桌,書籍筆硯安設桌上,她走近一看,卻看見一堆書畫手卷還有一隻攤開的畫,一支毛筆放在筆架上,墨跡未乾,似乎持筆之人才放下筆不久。她走近一看,卻是一副字,寫著靜心二字。不由微微一笑,端方如玉的君子也需要靜心麼?倒是稀奇了。她收起畫卷,又將它擺放回原來的位置。
這時,才發現桌旁有一個竹簍,裡面堆滿了紙團。一時心中好奇,莫非安明遠也有作畫失敗的時候?隨手拾起一個紙團,打開來仔細看了,才知道方纔的疑問是多慮的。
竟是一個美貌女子。畫上的女子正站在一匹白馬面前,與一頭狼對峙。她一愣,又換了另一個紙團打開來,卻是女子正微微笑著教導學生彈琴。不死心,又換了一個,打開一看,還是那個女子站在湖邊,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心裡一跳,只知道一個勁地翻看那些畫。她竟然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安明遠看在眼裡了。只是……他為什麼要畫她,為何要在畫了以後又把這些畫給扔了,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總共十二個紙團,每一張上面畫的人都是她——白飛飛。像是燙了手一樣,她趕緊丟了那些紙團,將一切恢復成原樣。
剛剛恢復如初,這時候竟然聽見腳步聲,她匆匆在桌上拿了一本書,裝著正在看的樣子。
進來的是安明遠,他原本還似乎有些驚慌,可是看到一切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臉上的神色便恢復如初。
「白姑娘找我有事?」
「哦,我在貴府中叨擾已久,也應該離開這裡了。」她回過神來,目光溫潤柔美,臉上似乎有些紅暈,淡光流轉分外美麗。
「白姑娘要走?」安明遠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平靜,可眼睛裡卻微微慌亂,「為什麼?」
「因為我,貴府中出了這麼多事,我心中不安。」
「不,縱然你不來,明風他狼子野心,該做的事情也是一件不落,這麼多年我一直對他諸多忍耐,現在也該讓他嘗嘗教訓。」
她眨了眨眼睛,微笑著看著對方,不說話。
安明遠繼續道:「雅蘭出嫁在即,若是白姑娘走了,我再到哪裡去為她找一個這麼好的琴藝老師呢?」
白飛飛看著他,微微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留一些時日。」
稍加試探,他就這麼擔心,她心中肯定,安相對自己動了心,只是男人動心,又能維持多久,依照她的容貌,想要人對她傾心不是難事,可是眼前這個人,能為她做到什麼程度呢?可以為她對付殺父仇人嗎?
也許並沒到那個地步——她心中想著,臉上卻不露聲色。
她正思考著,卻覺得眼前的光線卻越來越暗,越來越模糊,天地之間都在旋轉……身子一軟,竟斜斜朝地面倒去。
安明遠一驚,連忙將她納入懷中,輕拍臉頰:「怎麼了?」
她聽得他焦急心痛的呼聲,奈何半點力氣也沒有……許久,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動,想說話,喉嚨裡卻咯咯作響,一陣腥甜竟衝口而出。
「白姑娘!」耳畔的聲音又像是高了幾分,「來人,快宣大夫!」
「不可以!」她用力的拉住他的袖子,努力平復了下喘息,「此事不宜鬧大——安相,我服用了無憂,是毒發了。」
「你說什麼?」安明遠摟緊她,手微微的顫抖著道,「怎麼會這樣?」
「安相,請噤聲!」她掩住他的嘴,疾聲道:「算我求你……一會兒就好了。」
「可——」他抱緊她,「對下住,我幫不了你,幫不了你……」他反覆低聲的道歉。
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卻不斷在道歉,她覺得這個懷抱雖然有些緊的讓人透不過氣,卻十分溫暖,只是現在這副樣子若是被人看見了多少會懷疑,她便朝外面挪了挪,安明遠也發現了趕緊鬆開她扶著坐下,眼睛緊張的盯著他:「現在感覺如何,好受些了嗎?」
她輕輕頷首,輕拍他手背示意他不要緊,安明遠立刻到書桌前倒了一杯水來,白飛飛喝了一口他端來的熱茶平復了一下,覺得緩過來點了,「不用緊張,熬過這一次就好了。」
安明遠望著她,深邃的眼底竟有苦楚:「你怎麼會服用這種藥?這藥雖然對增進內力有助,但於身體大為損害。還必須每月服食解藥——」他欲言又止,卻突然想到,「莫非是軒轅昊天逼你吃的這藥?」
她聽他說的話雖不中,卻也不遠,只得苦笑出聲打斷:「安相——是皇帝。」
安明遠聽了她的話後,微微的皺起了眉頭,神色之間有些不敢置信。
算算日子,已經是一個月了,難怪今天她的身體似乎變得越來越虛弱,咳嗽幾乎不曾停止,指甲甚至因為氣血不足而變軟,這都是無憂發作的初期症狀。
安明遠親自送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卻見到麗娘迎上來,他替她解釋道可能是疲勞過度,才身體不支。白飛飛回到房間,看到有一個錦盒放在自己的枕邊,打開一看,正是無憂的解藥,她立刻吃了,不消片刻功夫,身體上的不適全都消除了。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安明遠憂心忡忡道:「你可知道這無憂可以增強一甲子功力的同時,對人的身體損壞極大,而且必須每月定期服食,否則一旦毒發,初期便是像你剛才那樣,等到了一定時候會比毒癮發作還要痛苦。這樣一來,你就等於被人全部捏在手心裡,非要為對方做事不可。」
她知道他沒有說謊,因為剛才她彷彿血液都被抽乾了,五臟六腑全是虛空的,這肉身覺得就是一個空殼,聲音、氣味、氣流都能輕鬆的穿透了她……
「這一點,在你勸我之前,我便有覺悟了。」她冷笑,面容清麗卻冷冷的,「既然我想要軒轅昊天的命,那便是出賣我的靈魂也沒什麼好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