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見我?」平南立刻抓住了我的語病,眼睛一瞇:「從哪裡出來?」
呃,言多必失,多說多錯。
「世子真想知道?」
「是。」
「不後悔?」
「絕不。」
「好吧,」我歎一口氣:「她病了。」
問問問,一直問,問得我心煩,索性讓他死了心!
「病了?」平南怔了一下,皺眉:「不可能,昨天分手的時候明明還好好,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突然病得出不了門?」
「世子爺以為她是什麼病?」我冷笑。
「別賣關子,有話直說。」平南不耐煩。
「世子爺以為,十七為什麼叫十七?」我望著他,表情嚴肅。
「這跟她的病有什麼關係?」平南皺眉。
「關係可大了。」我幽幽一歎。
「什麼關係?」平南一臉狐疑。
我哪知道有什麼關係?這不正在胡謅著呢嗎?
我曲指敲著桌面,沉吟未覺。
究竟要怎樣說,才可以一勞永逸,使他不再糾纏著我,又替半個月後我成功脫身做好鋪墊,然後還讓他痛不欲生呢?
「哼,想不出理由,現編呢吧?」平南冷哼。
「算了,還是不說了。」被他看穿詭計,我臉一紅,冷冷地道:「我怕你承受不了事實的真相。」
「別繞圈子了!」平南終於失去耐心,轉身向門外走:「我去請七哥來,或許在他面前,你比較容易說實話。」
「其實,並不是因為兄弟姐妹眾多,排行十七,也不是在眾師姐妹中武功排名十七……」我緩緩地開了口。
「那是為什麼?」平南頓住身形,回過頭來。
「是因為,她命中注定活不到十八歲。」我歎氣,宣佈事實。
這不算說謊,無敵已死於非命,代替她活下來的是我,江小婭。
「胡說!」平南怔了一下,低叱:「哪有人取名的時候就預知了死亡?」
「是真的。」我坐下來,腦子裡回憶看過的小說裡的狗血情節:「她自小體弱多病,有一個遊方道士替她算過命,斷言她活不過十七歲。事實上,這些年來,她也一直災難不斷,好幾次都是從鬼門關裡把命撿回來的。」
「哼,我瞧她倒是活得好好的,活蹦亂跳,不去找別人的麻煩就不錯了!」平南冷笑。
「哎,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她發病的時候的樣子。」我垂眸,掩去心底的情緒。
「發病?」平南蹙眉,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忽地變了,問:「你的意思是,她有宿疾,會定期發作嗎?」
「大概就是那個意思了。」我點頭,順著他的話扯下去。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概是什麼意思?」
「就是發作的時間不是固定的日期,而是越來越頻繁。」
「以前多久發作一次?發作時都是什麼症狀?」平南逼問。
呃,這個可要小心作答,他是個大夫,而且貌似離蒙古還很遠。
萬一說錯話,被他逮到小辮子,可就不好了。
「說!」平南大喝一聲。
「呃,」我急中生智,忽地想起我上次在他面前吐過一次血:「一般是吐血,然後昏迷。昏迷的時間可長可短,端看她的身邊有沒有人,有什麼人。」
這話真真假假,他曾替我把過脈,估計沒有找到吐血的原因。
平南的臉色黯沉,沉默了片刻問:「明知道身體不適,她難道沒有求醫問藥,設法醫治嗎?」
「怎麼沒有?事實上,為了保命,師傅從小就給十七服用不同的毒物。說是以毒攻毒,時間長了,各種毒性混合,集中發作,師傅說神仙也救不回了。」
「以毒攻毒?」平南蹙眉,目光如炬:「什麼毒?」
「說是把十七種毒物按一定的比例和順序混合了,定時服用。」突然想起碧血劍裡的五毒教,我靈機一動,臨時把五毒改成十七毒。
我一邊說,一邊偷瞧他的臉色。
「哪十七種毒物?」平南面色一變。
咦,瞧他的臉色,好像古代還真的有這種製毒的方法?
平南竟沒有斥責我胡說八道?
我心中暗喜,歎了口氣,攤開雙手:「種類太多,我又不是大夫,哪記得清楚?」
沒辦法,我對中藥不在行,一時上哪裡捏十七種毒草毒花的名字出來?
我倒是想說鶴頂紅,砒霜來著,又怕這個朝代根本沒有這玩意,或者雖然有,名字卻不相同,反而弄巧成拙。
「揀記得的說幾樣就行了。」平南放緩了語氣。
「蠍子,蜘蛛,蛇,蜈蚣,斷腸草……」我扳著手指小心計算。
「斷腸草?」平南忽地打斷我。
「可能我記錯了,是噬心草也說不定。」我急忙改口。
「她,還好嗎?」平南沉默,忽地改了問題。
我眨了眨眼睛,反問:「承受那麼大的痛苦,你說好不好?」
「上一次發作跟這一次好像只有幾天?」平南忽地又繞了回來,雙目灼灼地望著我:「這麼頻繁地發作,她是怎麼撐過來的?況且,還要執行組織中的任務。據我所知,紅袖宮主似乎沒有養閒人的愛好?」
只有幾天嗎?
說謊果然不是人幹的活。
顧頭不顧尾,只想著誑他相信,倒沒有想過有這麼大的漏洞。
「呃,那倒不是。」我硬著頭皮圓謊:「這次之所以這麼快發作,那是因為……」
說到這裡,我停下來,迅速地思索著站得住腳的借口。
既要有可信度,還要他親眼目睹,這個理由,有點難度。
「因為什麼?」可惜,平南不打算給我喘息的時間。
「因為曼陀羅被劫,她錯過了服藥的時辰,才導至了病情加劇。」無意中目光一轉,瞥到几上插著一瓶紅艷艷的梅花,我眼睛一亮,說話立刻順溜了起來。
哈哈,我真是天才!
曼陀羅本就深具毒性,平南又親眼見到我對它那麼緊張,而且,因為他,我還錯過時辰,到現在都不知道催眠術是否受損?
這下子,可算是有理有據,他想不信都難了!
怎樣,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姓沈的有點良心,還知道一點羞恥,就不應該再纏著我追問下去了吧?
「曼陀羅是十七的藥引嗎?」平南摒住了呼吸問。
「是啊,十七本來已經絕望。可幾個月前在洵陽,無意間發現了那本曼陀羅,師傅說或許可以救她一命。寫了一個方子,要她日日以血育曼陀羅,取汁液為藥引。只是因曼陀羅本身具有劇毒,一旦弄得不好,就會破壞十七體內毒素的平衡。因此再三警告,此法甚為凶險,不能錯過時辰。」
我越說越興奮,滔滔不絕,竟有些欲罷不能了。
「你是說,那夜十七無故吐血,是因為錯過了服用曼陀羅的時間嗎?」平南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是,所以她發病的時間提前了。而且,我估計……」我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估計什麼?
「我估計後果遠不止於此,」我心中大呼痛快,忍不住在他心裡再捅上一刀:「半個月後,就是十七的十八歲生日。原本以為她一定能撐過去,沒想到……哎~」
平南瞪著我,一句話也不說,不知想些什麼?
「你不知道,自從得到曼陀羅之後,十七的病大有起色,接連數個月都很正常。大家都替她歡喜,沒想到……」我長吁短歎。
「別說了!」平南忽地暴喝一聲。
我嚇了一跳,訥訥地住了嘴。
不說就不說,幹嘛發火啊?
「什麼人?」他的喝聲,終於驚動了院外的侍衛,立刻有人喝問。
「糟糕,你還不快走?」我急忙催促平南離開。
皇宮大內,孤男寡女深宵獨處一室,若是被人瞧見,羽衣怕是想不嫁平南都不行了!
「怕是來不及了,」平南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不要小瞧了大內侍衛,此時出去,被撞個正著反為不美。」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說詞,只在頃刻之間,呼喝四起,燈火通明,雜沓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朝靜怡軒傳來。
「聶小姐~」宮女已在門外輕叩房門:「你還好嗎?」
「快,藏到床下去。」我大急,推著他便朝床邊走去。
平南不動如山,冷著臉睨著我:「堂堂大男人,豈可藏於女人床底?」
「不然,」我朝天翻了個白眼,脫口諷刺:「世子爺難道想睡到床上去?」
平南臉上肌肉抽搐,神情古怪地望著我。
我這才省起,這話大大的不妥。面上一紅,跺腳道:「哎呀,你倒是快點找個地方藏起來啊!」
平南瞧了我一眼,不但不躲,反而掀開維幕,朝大門走去。
「大爺,算我怕了你了!」我衝上去,一把拖住他的手,把他拖進來,按在桌前坐定:「你什麼話也不用說,坐在這裡就好,外面的侍衛我去解決。」
「聶小姐?」敲門聲愈急。
「什麼人?」在平南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我撥下頭上的髮簪,邊走邊扔,順手解開外衣,半掩著衣襟,匆匆去應門。
「有刺客進入坤寧宮,恐其躥入靜怡軒,驚擾了小姐,請聶小姐開門,容屬下進去一搜。」侍衛在門外高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