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對視如同交戰，坦白說，紀明的官階不如自己，但又不得不讓他三分。官場打滾多年，內心無論多麼不服氣，記仇也要看對象。
紀明的眼神好像在說：不要再打如意算盤，沒有人是傻子，別逼我倒出你的底盤！短短的幾秒鐘，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氣勢，一下子壓住了他。
局長只好嚥下一口氣，誇張地閉著眼睛，咬牙切齒的樣子很可笑，笑裡藏刀地妥協了。
「局長，你也別太過分了！」紀明走後，佟霜小心翼翼地走出裡屋，看到他的臉色鐵青，委婉地批評著：「你不是說過嗎？黨國正在用人之際，應當珍惜人才！想來許獨艷也不容易，你身居高位，何必與一個丫頭計較呢？」
胖子頓時火冒三丈，她成了名副其實的出氣筒，時而被拉住狂吼，時而忍受他的謾罵，彷彿事情由她而起。佟霜坐在來賓椅上，第一次默不作聲，第一次不動聲色地反思著。
「如今，我被部下罵得體無完膚！」只見，他不滿足於她的沉默，指著她的鼻子出氣：「你這賤人開始大放厥詞了！知道人家的好處了？你自己說說，以往我暗箱操作，有多少是聽了你的話？你說啊，說啊！」說罷，抓起筆筒摔在地上。
佟霜欲哭無淚，失去過親人的她，此刻能理解獨艷的感受，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便抬頭輕笑道：「但我付出了青春，把自己給了你！是你這個饞貓惹的禍，憑什麼怪我？」
「啪」的一聲，細嫩的臉頰上落下印記，她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高聲叫罵，而是爆發出恐怖的大笑聲，震懾著整個屋子。
「你笑什麼？」見過大場面的他沒有驚慌，但難以言喻地害怕，只能用強裝出來的鎮定化解：「有什麼可笑的？」
「我還沒說完呢，你就急不可耐地打我！」佟霜含著悲憤的淚水，厚著臉皮勾肩搭背：「我付出了青春，總該有回報吧？」銳利的目光，隨著駭人的假笑，變得越發尖刻，殺人般地直射著他的眼睛：「我要名分！」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以為眼神強硬就能壓住她，沒想到這次沒那麼容易！美麗的容顏為他憔悴，蛻變成今日之猙獰！
局長的心虛了，畢竟這個女人在身邊太久，掌握了自己的許多秘密，換作別人可以送到國外，或者殺人滅口。但她有自己的勢力，不是省油的燈，這下當真犯愁了。
獨艷放下愛人的電話，他今晚有訓練任務來不了，傷亡不可避免，新飛行員便源源不斷。聖誕節也休息不得，她不禁哀歎一聲。
「姐！」回到宿舍，一隻腳剛踏進門，來不及抬頭便聽到一聲，獨穎還是那副笑臉，純真的樣子令她羨慕，彷彿看到了戰前的自己。
旁邊放著外婆帶來的特產，小姑娘好久沒見姐姐，上前拉住她問長問短，獨艷嗔怪她大呼小叫，禮數全無。
「你呀，除了工作就是心裡那個人，我這個妹妹拋在腦後了吧？」聽到她的無心之語，獨艷的心「咯登」一下，連忙拿她打趣，以此掩飾情緒。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乖乖地，不許鬧哦！」興華奉命找她有事，估計是方纔的行動出了問題。獨艷何嘗不知，與此同時，戰友們正在背水一戰。
臨走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回頭，微笑地離開了：「我一會兒就回來！」
「知道了！」獨穎拿出抽屜裡的瓜子，邊吃邊抱怨，拉著長音挑釁。
「到底有什麼事？」一路上，獨艷不由得擔心，匆匆地問他一句。原來是賊窩覆滅，首惡在逃。
「渡邊真是命大！」興華不甘心地嘟囔著：「說不定情報有誤，甚至敵人有所察覺！總之，這個人一日不除，難保不會捲土重來！」
獨艷點了點頭，路過休息室的時候，靈敏的鼻子嗅到異常。兩人停住腳步，摸索著地面，順勢延伸到台階，濕漉漉的一片。
「是血跡！」興華聞了聞手指，一邊揉搓著，一邊驚訝異常地低語道，腦袋有些發懵。獨艷的心懸了起來，順著台階走到拐角，兩人小心翼翼地互相暗示，她負責查找傷者，他負責探聽屋內。
「桂子，你的情報很靈通！」屋內隱約的聲音，狡猾而令人驚悸，興華努力忍住怒氣，無聲無息地聽著：「但願他們能跑就跑，渡邊長官若能金蟬脫殼，你功不可沒啊！」
「我的職位不高，對帝國的貢獻有限！」多麼熟悉的聲音，平日不起眼的戰友，竟然是潛伏多時的女特務。看來她比美惠子、信子更精明，如果不是今日的偶然，仍舊撕不下她的畫皮。
黑暗的角落裡，摸索到一個人，獨艷感覺到他的氣息已絕，湊到跟前才知道是衛兵。入伍不過一年，在軍統局當班三個多月，稀里糊塗地死於非命。她來不及悲傷，忍住淚水與興華會合。
「什麼？」獨艷大驚失色，美麗的眼睛寫滿仇恨，一邊偷聽裡面的動靜，一邊低聲耳語：「她是日本特務，與她說話的人是清潔工老房！」記憶回到風嘯劫獄之前，那個女孩的背影，後來幾次在夜幕下，那詭異的夜行衣，一直困擾在心頭，現在想來可能是她。
想著想著，越發肯定是她！獨艷不禁埋怨自己無能，為何不早早發現？
「哼，聽天由命吧！」田川桂子的一句話，觸動了獨艷的神經，她的頭上直冒冷汗，握緊手槍卻瑟瑟發抖：「千葉草能行嗎？他應該混進來了吧？」
「他是個人才！」「老房」冷笑一聲，胸有成竹地說道：「許獨艷是硬骨頭，別人不都是一次成功嗎？哈哈！」
既然在此一舉，她再也無法忍受，與興華一起拉好保險。房門踢開的瞬間，嚇了敵人一跳，獨艷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老房」來不及反應，便死不瞑目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