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艷緊握著鋼筆,回憶著從前的點點滴滴,一股恨意湧上心頭,惆悵地托著額頭歎氣。
風嘯一邊照著鏡子,一邊整理衣冠髮型,唯一像樣的西裝,還是許夫人做主買的。穿在身上反覆端詳,想到愛人的滿面喜色,對自己的傾吐衷腸,不由得沾沾自喜。
「山下信子還沒有消息嗎?」渡邊來回踱步,著急得近乎發狂。
竹內揚子心情忐忑,剛剛從外面回來,腳跟尚未站穩,就面臨無情地質問:「幸虧千葉草還有聯繫,否則真不知道後果如何?你不是經常訓誡她嗎?為什麼信子失蹤了呢?」
「會不會她已經被捕了?」揚子睜大眼睛,口不擇言地回答,令他憤滿不已,劈手打了她一個巴掌,下手不重卻打疼了她的心。
「是!」除了鞠躬致歉,她不忘繼續辯解,請示再次打聽她的下落。無奈好話一車,渡邊並不領情,自己琢磨著禦敵之策,頭都要炸開了。
以防萬一,他還是做好轉移的準備,命令揚子通知其他人,近日多留意動靜。
「我馬上就去,長官!」渡邊揮了揮手,她生硬地點了一下頭,逕直要走。
「等等!」看到電台的紅燈亮了,便連忙叫住部下,揚子不慌不忙,本能地走向機器前,摘下耳機戴上,接收著自己人的信號。
「長官!」揚子迅速抄寫電文,轉身交給他看,忍不住瞪大眼睛,彷彿有了重大發現:「許獨艷約他見面,他就立刻聯繫我們,看來他們之間的信任薄如紙!」
渡邊捧著信息,既欣慰又多疑,不知道能否信任他,也不知道獨艷的葫蘆裡賣什麼藥,躊躇地走來走去,死死盯著文件猶豫。
「回復千葉草:屆時派人保護你,發現異常立刻暗示你,不要害怕,儘管去就是了!」前思後想,已然沒有更多時間,他終於吐出一口氣,一邊發話,一邊捏皺文件,咬緊牙關地壓上籌碼。
「是!」她毫不猶豫地發去密電,卻在停手之時心有餘悸,發出疑問。
「猶豫不決是真正的敵人!」渡邊故作深沉,頭疼地說了一句:「該作出決斷的時候,就不能瞻前顧後!」
原來,風嘯興奮的同時留了一手,畢竟屬於不同世界,獨艷的厲害他未曾領教,但僅憑耳聞也有些膽寒。
收到回復,他放心地合上詞典,心虛地環顧四周,強迫性地跑去鎖門,然後將東西藏好。稍作鎮定,獨自回味著獨艷的甜言蜜語,時而傻呵呵地笑,時而惴惴不安地撓頭,父親的安危躍入眼簾,立刻給自己吃了顆定心丸。
「兒子,你不能昧良心啊!雖說是為了盡孝,可也不能害人啊!」父親的囑托,讓他突然意識到方纔的錯誤,根本不該告訴日寇。
霎那間,一邊為父親提心,一邊為獨艷吊膽。萬一敵人準備周密,自己能脫身,她豈不是要吃虧?可軍統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自己就此完蛋。
「獨艷,我應該怎麼辦?如果我贏了,即使我不開槍,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風嘯獨自徘徊,心神不寧地矛盾著:「如果你贏了,即使你不開槍,軍統也不會放過我的!」
想到這裡,小澤的陰險、渡邊與揚子的專橫,信子的可恨可悲,一股腦兒地砸在頭上,壓得他承受不住,倒在床上淚流滿面:「況且為了滅口,日本人也不會放過我的!」
朝天門碼頭西岸,他如約而至的同時,敏感地發現周圍有人,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著他,貌似期待著獨艷的到來。這種眼神他能看懂,碼頭對面的茶館雅座也能看懂。
獨艷舉著望遠鏡,一切盡收眼底,瑟瑟發抖地遞給興華,接過望遠鏡的他,很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仔細地觀察樓下。
「你沒認錯嗎?」此話只是善意的提醒,卻被她誤會了,獨艷不假思索地低聲回應:「你說得真有趣,他化成灰我也認識,怎麼能認錯呢?」說著,奪回望遠鏡繼續偵查。
興華不忍計較,但眼看她心神不定,便耍起少爺脾氣,意在勸她不要心軟。
「我知道,謝謝!」獨艷沒有放下望遠鏡,輕輕吐出一口氣,旁人不免心驚膽戰。
經過多年的歷練,防範意識與留心意識已成本能,聽到身後有人歎氣,她的一句玩笑,便化解了部下一半的焦慮:「歎什麼氣呀?一個漢奸而已,又不是妖魔鬼怪!」
一陣竊笑聲過後,興華有些擔心,俯視著對面的形形色色,衝著她耳語一陣:「別以為只他一人,賣東西的攤販賊眉鼠眼,誰知道是不是鬼子?小心為上!」
「我看見了!」獨艷仍舊沒有放下望遠鏡,撅著嘴調笑道:「瞧他們一副討債鬼的德行!好像全世界人都欠他們錢!走起路來點頭哈腰,瞞不過咱們的眼睛,裝什麼呀?」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半個多小時,直到5點鐘她才出現。精明如她,周圍的眼睛不安分,完全看在眼裡,幾名特工跟在後面,隨時準備一擊成功。
獨艷的眼淚奪眶而出,當她緩緩地走近時,風嘯一下子驚呆了,沒想到她打扮得素淨淡雅,沒有絲毫軍統的艷抹習氣。
「抱歉,讓你久等了!」沒等他開口,她便搶先說話,一臉悲天憫人的樣子,梨花帶雨地看著他:「軍統局脫不開身,好不容易趕來,路上我還擔心,你可能等不及就走呢!」
附近的潛伏特務呼之欲出,鑒於到處是人,察覺到便衣軍統可能存在,更不敢輕舉妄動,一個勁兒地給他使眼色。
誰知他不理不睬,大概是眼中只有她,沒有留意同夥的眼色,兩人不好意思當眾親暱,就這樣對視著,旁若無人一般地深切。
獨艷任務在身,不得不假模假式地哭泣。趁他憐香惜玉的當口,順勢誘導他與她散步,有意離開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