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霜依舊自憐自哀,走了沒幾步,突然覺得雙腿發軟,險些跌倒。好不容易腿腳恢復,邁步依舊困難,硬撐著走回台階坐下。
坐在台階上的她,回想著獨艷的每一句話,尤其是朱玉發卡的事。傻瓜都明白她的意思,對手用新的代替,何況鮮有人像她們似的關注,也就起不到證據的作用。即使攤牌,她可以死不認賬,憑借局長的迷戀,只能不了了之。
一時間,失寵的痛苦與醋意,情敵的魅力與挑釁,情夫的絕情與荒唐,甚至可以預見的悲劇,驚濤駭浪般地拍打著她。
只見,她不顧來來往往的異樣眼光,議論甚至羞辱,深深地埋下頭。在她看來,陽光過於毒辣,她不敢抬頭仰望。事實上,下午4點的太陽柔和多了,卻不知為何,令她難受得頭暈。
「你怎麼啦?要不要去醫務室?」一個溫和的男聲響起,拍著她的肩旁。佟霜猛地抬起頭來,仰望著眼前的男人,陽光似乎不那麼刺眼了。
「哦,佟秘書!」興華抱著文件夾,方纔的柔和收斂許多,本能地保持距離,刻意地咳嗽一聲:「你的臉色不好,如果實在不舒服,還是去醫務室吧!」
「我確實不舒服!」佟霜似乎失去理智,四出亂指的同時,拍著胸口黯然地低吟:「我失寵了,原先的風光不再,個個都見風使舵,拍別人的馬屁去了!」
路過的人們面面相覷,新奇的目光似乎在說:「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趙興華別管閒事了,舞女出身的立女!」不是駐足片刻,轉身便高聲調笑,就是視而不見。
為了發洩苦悶,也為了配合獨艷等人,她乾脆站起來,頹然地落下淚,醉酒般地大呼小叫。衛兵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為難地直撓頭。
這個女人臭名遠揚,興華是大家出身,骨子裡對藝人的偏見,一時半刻改變不了,加之她與局長的姘居關係,自然敬而遠之。
顧及著紳士風度,沒有用手扶她,而是伸出手又縮了回去,叫衛兵們送她就醫。一聲令下,兩個小伙子費力地攙著她,唯恐出現意外,挨局長一頓罵。
看著她破罐破摔的樣子,髮型凌亂、妝容不堪的倒霉相,活像一隻落水狗。雖然討厭她,但內心泛起同情,孤身一人的女孩子,混到今天不容易,不僅沒有名分,反而面臨被遺棄的可能性。
誰知,佟霜死活不肯走,堅決大鬧一場,衛兵們拿她沒辦法,興華好言相勸毫無作用。
「我不管!就要讓他們知道!」不顧旁人的勸阻,執意大吵大鬧,放開嗓子撒潑,不時地瞟著周圍:「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你們快去告狀啊!向主子邀功請賞!去啊!」圍觀的人群驚呼一聲,躲得遠遠地。
果然不出所料,有些好事之徒悄然溜走,大概等不及告訴局長,甚至傳話給新寵。這正是她要的效果,表面繼續胡鬧,內心竊笑不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眾人的指指點點,她已經習以為常了,興華卻無法忍受,強令衛兵將其帶走。只見,她又哭又鬧地掙扎著,被人攙向醫務室。
「我不怕!我才不怕呢!」一路上,她的戲越演越真,時而趴在衛兵肩頭哭泣,時而胡言亂語,兩人不知所措地應差,走至醫務室門口。
眼看任務完成,終於可以放下重擔,安心地回去站崗。沒想到汪瑩碧恰巧路過,他們匆匆地打招呼,但佟霜敏感地看著她,尤其是頭上的新東西,內心怨憤不已,卻強壓情緒地傻笑。
為了避人耳目,趁著他們還沒走,她拿出耍賴的本事,坐在地上裝瘋賣傻。不僅嚇壞了衛兵,一邊扶她,一邊叫來醫生護士,也令情敵措手不及。尚未獲得局長的信任,在軍統的日子太短,眾人的褒貶不一,她不得不謙遜有禮,熱情地幫忙。
佟霜的一臉醋意,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未與之廝打,躺在病床上的冷笑,連醫生都摸不著頭腦,只好先打一針再說。
走出醫務室的瞬間,信子覺得更憋悶了,恍惚中有點同情她。一路上,她的似笑非笑、笑中帶淚的表情,用大嗓門維持自尊的蒼白無力,種種閃過腦海。
突然間,揚子的疾言厲色,再次闖入耳中,猶如一道緊箍咒,念得她苦痛交加,喘不過氣地倍受煎熬。萌芽的同情心被魔鬼吞噬,頓時強迫自己幸災樂禍,盤算著下一步的魅惑。
「求你了,每晚都因為你睡不著覺!」胖子不知羞恥的挑逗,不是緊緊地盯著她看,就是急不可耐地輕浮,幾次險些中計失身。每每想到男友,便覺得心如刀絞,盡力委婉地擺脫他,且不使之心生疑竇。
「瑩碧!」身後可愛的聲音,嚇得她渾身一顫,本能地深呼吸,隨即故作平靜地轉過身。迎面而來的寒萱,滿臉堆笑,兩人各懷心事地攀談一陣。
談到佟霜那通鬧,她反覆強調自己的好心,彷彿怕人不知道,但眉眼之間透出的傲氣,寒萱看得出來,便故意說起佟霜的傳聞,試探她的反應。
果然是聰明的女孩,立刻收斂態度,低調地應付幾句,連忙找借口離開。
「佟霜很會做戲嘛!」寒萱嚼著口香糖,略顯輕鬆地吐出一句:「難怪局長被她迷惑那麼久,當真有些本事!」
「女人爭寵的智慧,從古到今,由東到西,策略不同,作用一樣!」獨艷一邊翻閱資料,一邊擠眉弄眼地開玩笑:「人家是舞女中的佼佼者,混跡於男人堆兒多年,自然手到擒來!如果沒有汪瑩碧,憑她的本事,早晚能進駐府衙,寵冠群芳!可惜天外有天!」
寒萱不明就裡,雪怡卻聽出門道,啞然一笑。獨艷沒有說下去,不顧她的好奇心,慍怒地命她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