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南京派來另一個女特務,名叫山間雲子,與美惠子從前容貌酷似,臉上畫了一道疤,繼續偽裝茶館老闆娘。美惠子則足不出戶,靜等上官弘的安排。
與此同時,獨艷的生活充實多了,不再形單影隻,不再把熱情藏在心中,只忙工作。湯姆也像變了個人,只要沒有訓練,隔三岔五地約她見面,不是在山城酒吧,就是在白市驛俱樂部。
一天休假,他們漫步於街市,閒聊著過去、現在與未來,彷彿已經認識多年的老友。儘管旁人的目光投來,她都可以不顧,毫無畏懼地靠在肩頭,任由他摟住自己。
「南京各色小吃!不嘗後悔哦!」她突然停下腳步,望著前方的攤販,一邊加工點心,一邊起勁兒地吆喝,少女時代的往事歷歷在目。
於是,她拉著他走到攤前,出神地看著擺好的點心,香氣撲鼻,甚至想起了童年。
「媽媽,我最愛吃這個,給我買吧!」小時候,她經常當眾撒嬌,弄得父母無可奈何,一般都會順著她。
「這個給妹妹,我要小塊兒的!」長大幾歲,便開始懂事了,記得母親把點心遞給她們,獨艷毫不猶豫地謙讓著,母親在旁開心地笑著。
「哎呀,我的點心掉了!」上女中的時候,雨花台附近遛彎,眼看美味在嘴邊,卻不小心掉在地上,急得她直跳腳。
「別生氣了,吃我的吧!」風嘯大方地伸出手,將點心遞到她嘴邊,眼中滿是寵溺。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摸摸手指,訂婚戒指已經摘掉,但不知為何,至今依然能想起他。湯姆看出異樣,輕聲問及緣由才知道,南京小吃讓她掉進回憶的深淵。
「不要再想了!日本人越來越被動,眼看就要資源人力兩枯竭,你一定能回到南京的!」輕柔的勸慰聲,猶如一縷陽光,照進了她受傷的心,頓時感覺暖暖地。
「長官,來一份吧!」聽口音就知道,攤販也是南京人。
「來兩份吧!」獨艷一邊掏錢,一邊親切地用鄉音問道:「你也是南京人吧?我們是老鄉啊!」
「真是緣分啊!」那攤販樂不可支,又看了看湯姆,高興地為她打包。
「這次算我請客,一會兒去吃川北涼粉,你付帳!」邊走邊吃的她,話都說不清楚,吃相逗得他大笑。
「笑什麼呀?沒見過我吃東西嗎?」獨艷慍怒地打趣道:「你的吃相也好不到哪裡去?」
再看湯姆,手忙腳亂地捧著點心,吃了一嘴油不說,襯衣上到處都是渣子,著實好笑。
冤家路窄,變了面容的美惠子,出門與上官弘接頭,無意中看到她。可惜獨艷沉浸在幸福中,沒有看到暗處的眼睛。
「哼,許獨艷活得很舒服嘛!」躲在胡同口的她,拿到情報便陰陽怪氣:「剛才我看到她與人逛街,兩人舉止親密,彷彿是一對兒啊!」
「你是說她和飛虎隊的人吧?咳,軍統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從妻子過世,上官弘得過且過,醉生夢死,未曾遇到真愛,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這下好了,姚風嘯生死不明,人家等了這麼多年,也算仁至義盡了!女人嘛,有個歸宿才是正路!」
「等等!」聽到這裡,她打開了記憶的匣子,試探性地問道:「你說誰生死不明,那個人叫姚風嘯?」
「是啊,許獨艷的未婚夫嘛!」上官弘見其臉色不對,乾脆一股腦兒說出來:「要不是你們攻陷南京,人家早已結為夫婦,沒準兒孩子都好幾歲了!」
美惠子急忙調整心緒,努力回憶南京的檔案,貌似「姚風嘯」出現過,但日占區有好幾個同名人,她不敢確定,便細細問了幾句。
「七七事變前夕,他們訂過婚的!」上官弘覺得有重大發現,便一五一十地告訴她:「當時南京各大報紙上,刊登著訂婚喜訊,儀式上熱鬧非凡,我還攜內子去了呢!哦,他的父親是南京商界大亨,名叫『姚協安』!」
提及「姚協安」三個字,她徹底肯定了猜想,自信滿滿地嘴角上揚,頓時心生毒計。
「哎,兩人失散了六年!只是不知道現狀如何,姚風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真夠奇怪的!」上官弘狡猾得很,故意拋出一句,緊接著察言觀色。
「哼,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美惠子暢快地笑著,微微鞠躬,揚長而去。
「雲馨!」只見,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測,上官弘叫著她的化名,左顧右看道:「莫非他還活著?你知道他在哪裡?」
「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管的不要管!否則,」觸動了敏感的神經,她立刻回頭,低聲卻嚴厲地威脅他,殺人般地瞪著他。
儘管極為不滿,他還是壓下了火氣,禮貌地點頭示意。直到她漸漸遠去,才露出猙獰面目,暗罵她得意張狂,詛咒她不得好死。
回家的路上,他仍在怒火中煎熬,氣得雙手攥拳:臭婆娘!沒有老子幫忙,你們能成事嗎?你的長官都不敢要挾老子,你竟敢不識抬舉!將來有你好看的!
當天夜裡,上官弘與代子私會,如膠似漆地在一起。重慶的夏夜如此難熬,兩人卻毫不在意,純粹地各取所需。
「山間長官已經抵達重慶,接替了宮崎長官的位置!」代子伏在他的懷裡,一邊擺弄著他的下巴,一邊故技重施道:「弘哥,快點把宮崎長官帶進去吧!你不是說凡事聽我的嗎?」
「不容易啊!」狡猾的男人一邊敷衍,一邊在良心與墮落之間游離:「我會盡力的!別著急啊,寶貝兒!」
「哼,我能不著急嗎?」代子態度轉冷,躺在一旁冷笑:「你不要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千萬別敷衍我們!」
「如果我敷衍你們,早就賣了你們,明白嗎?」只見他雙眉一跳,悶聲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