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番外 鈭謙篇 當時只道是尋常(1)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注定再也得不到。

    眼前一片漆黑,天上雖有皎潔的月光,但那裡似乎是個禁地,連月光都滲透不進去。

    鈭謙站在木橋邊,突然駐足,雙手背於身後,迎著風,就這般看著橋那邊的黑暗。

    喜樂安靜地提著燈籠,跟在他的身後。有的時候,他其實也不瞭解這位主子心中所想,雖然他已是宮裡最能猜度主子心思的宮人。他被派到主子身邊的時候,大概是同慶二十八年,現在俯瞰天下的人那時還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童。那年之前不久,德睿皇后暴病亡故,主子守在先皇床前做足了一個孝子該有的姿態。爾後,這個曾被人遺忘許多年的皇子以旁人無法想像的強勢重新出現在世人的眼裡,他就是在那個時候到了主子的身邊。

    他還記得,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主子瘦小的身子站在梅花樹下,冷冷地看著他的到來。那樣的眼神,讓當年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喜樂背脊上生生得發涼。

    旁人都只看到他的鐵腕政策,卻不見他每夜宿在書桌邊的辛酸。先皇薨逝前幾年已很少理會政事,所有的一切重擔都壓在他的身上,是他自己咬著牙硬抗下來的。同慶三十五年,主子自己挑了安相的女兒安青為太子妃,又納了杜將軍的女兒杜之薇為側妃良娣。

    跟在他身邊久了,喜樂也漸漸明白,主子的心裡並未住著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娶她們不過是因為她們的家族而已。若真論起來,怕是那個恭順柔弱的沈蓮吧。

    弱柳一樣的身姿,是男子的最愛,她本是先皇龍乾殿伺候筆墨的女官,算是識得幾個字,先皇便打發給了主子。沒有任何的背景,這個溫婉的女子以鈭謙為天,就算受了太子妃和良娣多少的委屈也從不在他的面前提及。其實,所有的一切鈭謙並非不知曉,只是他沒有能力可以與安家、杜家反抗。

    沈蓮在不受期待中生下大皇子昱泓,原本就不甚平靜的東宮就鬧騰得更加厲害。沈蓮產子後就身子不好,長年臥床休養,而鈭謙煩了那二人,自己長期獨自宿在書房。

    就在那個時候,喜樂見到了傳聞中風采過人的永王鈭齋。猶記得那一襲白衫,似一陣輕風拂過,謫仙一般的精緻人兒從他身邊進到書房內。鈭謙並不沒有如往常一樣讓他留下,打發他到了外面,屋裡發生了什麼事瞞不過他的雙耳。

    他知道,他的主子又有了新的獵物,只是不知道這個新鮮感可以持續多久。在日復一日地鬧騰中,鈭謙終於帶上他、喜福還有御前侍衛劍嬰去了民間微服私訪。

    眼前這片黑暗之地,就是從前遇見的兗州劉平萱封妃後的所住地。

    「你就在這裡候著吧。」鈭謙揚起手,從喜樂手裡接過燈籠,從木橋上緩慢地踏入這片黑暗之中。

    什麼時候起,這裡總是會亮起一盞燈,就像是等待他回來的親人一般,又是什麼時候,這裡重新恢復了黑暗,再也不見那盞燈,亦再也不見那個人。

    燈籠昏暗的光映照出殿內的一切,已是一片廢墟般的存在,那個人終究再也尋不到了。他一步一步朝裡走去,心中悄然點燃一絲希望。那個人……會不會終有一日會再次出現,在這座偏僻的冷宮之中。

    同慶三十八年,他微服出巡,誰知會遇上刺客,混戰中他與眾人失散,帶著滿身的傷跌跌撞撞闖進那片蘆葦之中。他只記得,迷濛之中有位女子救了她,他想看清楚她的面貌卻看不仔細,只依稀覺得她是位美麗的女子,比他東宮裡的女子都要美麗許多。肯救一個陌生人的女子,想必心腸一定是善良的,比起他東宮裡整日裡爭來斗去的女子要好許多。

    他努力地睜開眼,卻又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他只記得,那女子的皓腕上戴著的是一個尤為特別的金色鐲子。

    此後,在他的夢裡,他都經常看見那只戴著金色鐲子的皓腕。

    被劍嬰及時救回的他,不久便回到了京畿。待他回來時,他才被安青告知,沈蓮已於月前病逝,她已處理妥當。這當中有些什麼,他已不想再去深究,縱使深究出來又如何,他又能動她們中的誰來為沈蓮報仇?只剩下哭哭啼啼的昱泓,他卻拂袖而去。

    東宮裡,她們還是一如既往的爭鬥,一個要昱泓死,一個要過繼昱泓。最終,他將昱泓過繼給了那個要過繼昱泓的杜良娣。

    又過去兩年,先皇終於不起,他將皇位傳給鈭謙的時候,只要求鈭謙為他辦一件事。他要鈭謙去鏡湖悄悄打撈德睿皇后的屍骨,然後和他一起合葬。

    鈭謙當時並不明白,他明明恨那個人恨不得扒皮抽筋,最後為什麼又要和她一起合葬。面對鈭謙的疑惑,先皇並沒說什麼,只是目光蒼涼地看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並非沒有遵崇先皇的旨意,讓喜樂悄悄地在鏡湖打撈屍骨。傳聞中暴病而亡的德睿皇后其實並非死於暴病,而是被先皇軟禁在錦華殿,最終跳下鏡湖。他還記得,那時他就站在鏡湖的一邊,看著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決然地跳進鏡湖,水慢慢地湮滅她絕世的容姿。

    直到先皇嚥氣時,他也沒能撈上德睿皇后的屍骨,她也是恨著先皇的吧,所以並不願意被他找到。

    甚為奇特,先皇明明那般厭恨著德睿皇后,為何臨終時還記掛著那個女子。

    他當時沒想明白,直到後來他似乎開始慢慢地懂了。

    第一次見到劉平萱的時候,她正提著裙角在兗州城裡追逐一個據說是偷了她錢袋的男子。晃眼一過的美麗容顏,似乎是他夢裡見過的那個救命恩人。他幫她搶回了錢袋,她自然是萬分感謝。交談下來,他知曉她是兗州城首富劉家的大小姐。

    但是他沒想過她會是那樣的一個女子,面對他的時候總是笑意盈盈,一旦背過他便凶悍得如同潑婦一般,常為爭佔便宜與人大吵大鬧,還幾次動手。

    這樣的女子,必定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救命恩人是個善良美麗的女子。

    他遣了喜樂去打聽,果然兗州城第一美人並非劉平萱,而是她的妹妹劉寄柔,據說那是一個心腸像菩薩一樣,又美麗得如同天仙的女子。

    雖不喜身邊的劉平萱,他卻未曾點破,劉寄柔不同劉平萱,她自幼養在深閨,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佈施,只偶爾與劉平萱出門。不想唐突佳人,他只好借助身邊的劉平萱,也順帶教訓教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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