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五 鳳舞九天 第二百回   還恨西風(1)
    殿下歌舞昇平,殿外是紛紛揚揚的大雪,從一早開始就沒有停過。

     我攜了昱泓坐在鈭謙的左邊首位,右邊首位是寄柔母子。今年的年節亦是我準備,卻與往年沒甚分別,準備了絢麗的歌舞,各類的膳食。

     鈭謙微微側頭,用目光詢問著我為什麼?在年節舉行的新年國宴乃是萬眾矚目之事,也是彰顯自己才能的時刻,杜之薇與安青年年暗爭,所出的大多是新奇好玩的宴會。他不解我為何不多用點心思做出一席無與倫比的宴會來。

     我朝他搖搖頭,壓低了聲音:「臣妾有負陛下厚愛,不過眼下邊關不穩,與其花銀子裝點宴會不如省下點充當軍糧,以備不時只需。」

     他釋然地笑了起來,「這事也就平萱你才能做得出來。」

     我亦拂起衣袖,將半張笑臉藏了起來。

     沒想到,我屢次催促他立後,他竟然將所有的折子都留中不發,他這般拖著,我與顏敬亭也是束手無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年節到來,新人入宮。

     禮部篩選後的名單畫像,他倒先讓我看過了,其中不乏出身大家又有賢名的女子。只是,選秀女素來是皇帝皇后親自挑選,他突然交與我是信任還是新一輪的試探?我拿捏不準,借由國宴的準備拖著沒下決定。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馬寅徽突然出列,一揖到底。

     「愛卿何事?」鈭謙亦是一頭霧水。

     但見他起身,不卑不亢地指著殿外的大雪,說道:「陛下看這雪景連綿不絕,所謂瑞雪兆豐年,來年必定是個豐收之年。」

     鈭謙挑過眉,端起酒杯,沒什麼起伏的表態:「也許吧。」

     今年的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上許多,雖說瑞雪兆豐年,但是這般大雪若是一直下去,民間的百姓又會有多少人凍死呢?

     馬寅徽是鈭謙最寵愛的臣子,他這話出來,眾人本都準備著出聲附和討個喜頭,沒想到居然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將口中的話又都吞了下去。

     馬寅徽當然也察覺異況,臉上神色不變,繼續說道:「恭順皇后去了已有半年,陛下政務繁忙,後宮之主仍舊懸空讓臣等憂心。」

     我臉色一驚,朝他看去,他怎麼也逼起鈭謙立後了?寄柔聞言也是一震,驚慌失措地望向鈭謙,我並未如此做,而是悄悄地看向鈭齋。

     他還似初見時的模樣,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只顧喝著手裡的酒,絲毫未被殿上的情勢所影響。只我看見,他透過酒杯朝我微微點頭,示意我不必驚慌。

     我心中頓時鎮定下來,旁若無人地為泓兒布菜。

     鈭謙臉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緒,依舊淡淡的神色。「此事以後再說。」

     殿內眾臣百相各出,有的長呼一口氣,有的懊惱失神,果真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馬寅徽並不氣餒,繼續稟來:「陛下膝下只有太子和大殿下兩位皇子,皇嗣凋零,還望陛下三思。」

     他話剛罷,鈭謙就擱下手中的銀筷,撐著頭思索半天。

     殿內頓時一片寧靜,無論是眾臣還是那些內眷均是面面相覷,猜不透這位帝王的想法。他在想什麼,他想做什麼,沒人能瞭解的清楚。

     雪花依舊紛紛揚揚,即使月上中天,依舊執著地灑滿天際,遮住了天空裡唯一的一處光源。

     忽然,他轉過頭,目光深沉帶著絲絲涼意。「朕已決定會在年節後納入幾位後宮,至於皇后人選,雖說是朕的家事,但畢竟關係重大,朕需要好好考量。不知馬卿家還有何事?」

     馬寅徽隨即伏地謝恩,此事便成為宴會裡的一場小插曲,淹沒在最後的焰火之中。

    

     五顏六色的焰火,絢麗美麗,只是綻放的時間太短暫。我還來不及將它記憶在心間,它便從天空裡隕落下來,飄散在風中,絲絲影蹤均不見。

     又是一年了。

     我坐在銅鏡前,慢慢地將頭上的髮飾取下。當初見到這些華貴的髮飾時,我還忍不住驚愕,而如今已經看淡。

     清秀在身後為我梳著三千煩惱絲,直至清雲從屋外匆匆忙忙地走進來,這才打斷我們之間的寧靜。

     「歇下了?」

     清雲點點頭:「喜樂總管就在金翹宮,奴婢問過他才回來的。」

     「都下去吧。」我從清秀手裡將髮絲接過來,自己對著鏡子梳理起來。

     清秀見我此般,有些擔憂:「娘娘……」

     我猜到她想對我說出什麼,無非是讓我想開些,身為帝王的女人就要接受這樣的事實,他會許下諾言又不實現。宴會結束前他親自吩咐道說是要錦華殿,沒想到此刻卻是在金翹宮歇下。是他的女人都應該心裡有些憤恨,有些不甘吧。

     「你們都下去吧。」

     聽聞我語氣已逐漸重起來,清雲拉過清秀退出屋外。

     待她們帶上門,我才對著銅鏡裡的自己微微笑起來。是他的女人才會憤恨,而我只有需要憤恨的理由,沒有憤恨的必要。

     這裡,我用手按住心的位置,這裡已經不痛了。

     我正頭疼他若是今夜宿在錦華殿,我便沒了辦法出去,眼下正合我意。我隨意將髮絲挽了髻,對著鏡裡的自己左右瞧瞧不甚滿意,想想又拉開抽屜,在一堆髮簪裡翻找。

     那支桃木的梅花簪依舊安靜地沉睡在最裡面,掩蓋在珠光寶氣之下。

     約摸著過了二更,我才悄悄地推門而出。自從迎平去了之後,我便不再留人守夜,裹緊披風朝後山坡走去。

     今日馬寅徽之事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是鈭謙的寵臣,怎會公開逼他立後,除非鈭謙心裡也想著要立後,但他這麼故佈疑兵究竟是為何?

     一路之上並無簫聲,小屋內照舊漆黑一片。

     他竟是沒來?我頹然地帶上房門,摸索著向前。怕只怪我這麼急躁的性子,他未必時時刻刻與我想的一致。是我在不知不覺間,已養成了一種習慣,一遇見難事第一個想找的人便是他,鈭齋。

     突然,身後袖風浮動,我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連我自己都沒察覺到,口氣中有些小小撒嬌地埋怨。

     他將我擁在懷裡,頭靠在我肩上,手上不肯鬆開一點勁。

     那樣的滿足從他的懷抱傳到我的心裡,這一刻我信他曾經說過的話,我是他的珍寶。

     黑暗中悠長的寂靜,彷彿一世的永恆。

     「馬寅徽今日之話到底是何意思?」

     「我的傻女子,他不過是在代人催你而已。」他似孩童般的頑皮,捏起我的臉來。「朝內最近都在上奏折要陛下立後,陛下怕是不想在你和淑妃之內選出。」

     「他不從我和寄柔中選?」我疑惑地看向他,屋外的雪已經停了,從窗縫中滲入的絲絲光芒映照在他身上,還真像個狐妖。「宮裡如今只剩下我與寄柔,他不從我們之中選,難道要從禮部遴選出的後宮人選中選出一個?」

     他點點我的鼻頭,「他要馬寅徽催促,無非是想讓你早日決定哪些人選可以入宮!按他從前的作為,皇后的人選必定出自名門望族的。」

     那倒也是,我與寄柔同出商賈之流,鈭謙真要選皇后必定會選一個家世的,這樣才能牢固他的皇位。看來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即便如此,」他攬過我的腰,眸中流轉著難得一見的認真:「即便如此,你還要那個後位,還要留在他身邊嗎?」

     我欲避開他的真摯,卻被他捧住臉,逼我與他對視。

     「告訴我,後位對你真的那麼重要,還是……你的心裡對他從未忘情?」

     他的雙眸染上一絲痛苦之色,我失神地撫上,輕聲低喃:「那麼你呢?你能放下多年忍辱負重得來的一切,隨我遠走高飛?」

     「我願意。」

     他坦蕩而言,竟是沒有半分的猶豫。

     「可是,」我還是避開他的目光,怕見到他痛苦無措的神色。「縱使你能拋下,我卻不能拋下我的怨。」

     我倉皇轉身離去,一瞬間似乎聽到他低低的歎息聲。

     「原來……即使他傷你那般深……我愛你那麼多……你的心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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