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門口度來度去,引得守在門外的劍嬰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頻頻朝屋內望來。
「迎平,你尋個地方先歇歇腳成不?」我打趣地說來。
她苦著一張清秀的臉,走到我身邊,語氣中似帶埋怨地說道:「娘娘使了那麼大的功夫,難道現在一點都不曾著急嗎?陛下可是連錦華殿的門都不踏了。」
「他不來,你們不是也一樣跟著清閒嗎?」我好笑地收起針簍,又端起繡圖,自己欣賞起來:「你瞧,本宮這繡工可有長進?」
她按下煩躁,仔細看了看繡圖答:「娘娘這後半響的功夫到底從前的要強上許多。」
「那你先收起來吧,順帶將今日小廚房內的玉篙酥帶上些。」
「娘娘,是要出門?」她將繡圖細緻地疊好,等待我的示下。
我莞爾一笑:「是的,你不都急壞了嗎?今日起,每日讓小廚房輪番坐些點心吃食,還有你把櫃子裡放著的小褂子一併拿出來,就是你上次繡完的那件。」
喜樂已旁敲側擊透了我的意思,鈭謙的不再踏足,想必還在猶豫,還在考慮,他曾經許我的諾言,若是產子就封雍王,而我要進德妃的位子。如今寄柔佔著淑妃的位置,若我為德妃,勢必就會凌駕於她之上,昱泓成為我的兒子必定會有雍王的封號,那麼他既是皇長子,母妃的名位又高出淑妃,名正言順的未來太子。
他會不會這麼冒險,將這一切給予昱泓和我呢?如若不給,他之前要我過繼昱泓就變成帝王的笑談。
他在猶豫,而我現在就要絕了他的猶豫。
吩咐迎平將東西備齊,我又換了身衣裳,留下劍嬰在錦華殿,招搖地帶著一眾人向灼華宮走去。
從前熙來攘往的灼華宮,今夕已門可羅雀。宮內那位曾經執掌後宮實權的杜貴妃已經化作香魂一縷,而宮裡原本的一干宮人都被罰去浣衣局,她身邊的四個大宮女當時便處死。
其實若想她們活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我豈會讓映冬活下去,本來只是權益的交換,難保有朝一日不會出賣我。
宮裡甚是淒涼,正殿內空空蕩蕩,灌進陣陣陰風。想不到一別數日間,院內的地石縫隙裡就有雜草枯黃。
我在院中駐足,環顧四周,唯有西側的小屋似有人影晃動。
讓迎平帶了包裹隨我去那間小屋,其餘眾人候在院子裡。迎平剛推開門,便見一小宮女嚇得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磕頭。
「姑姑,求求您,不要讓奴婢去浣衣局……」
「怎麼回事?」迎平側過身,退到我後面:「娘娘,奴婢也不知情。」
那跪著的小宮女聽到迎平的話語,忽然收住眼淚,偷偷地抬眼看,竟是舒了一大口氣。
「母妃……」原本傲立在窗邊簡陋案桌前的昱泓聽出我的聲音,走上前來請安。
「這是怎麼回事?」迎平尋了一張還算乾淨的凳子讓我坐下。想不到杜氏竟然如此待昱泓,畢竟還是位皇子,竟然住在宮人們才住的小屋內,而屋內的佈置又是這般簡陋。我掃過一眼,見到案桌上放著正攤開的書。想必在我來之前,昱泓正在看書,沒想到破落成這樣他還能鎮定自若地看書。小小年紀,便有如此的自控力,我瞧著,倒不似那個在鈭謙面前背書總超不過三段的孩子。
小宮女驚慌地磕著頭,合該是昱泓有些不耐煩,朝她說道:「這是錦華殿大劉妃娘娘。」
她才放下心來,欣喜地抬眼,將事情娓娓道來。她名喚雲兒,是當年沈蓮親自挑選出來伺候昱泓的小宮女。沈蓮死了之後,她跟著嬤嬤們,隨昱泓到了杜氏身邊,再後來那些老一輩的嬤嬤、宮女都出宮的出宮,死掉的都死掉,竟只剩下她一人。杜氏向來將昱泓丟在宮裡自生自滅,只有重要的場合才領他出席。杜氏此番倒台,她因是伺候昱泓的唯一宮女才沒被帶去浣衣局,但她始終是灼華宮的舊人,所以才會擔驚受怕。
「奴婢並不怕去浣衣局吃苦,只是殿下年幼,如果奴婢也離開了,殿下身邊就空無一人了。所以請娘娘看在殿下的份上,為奴婢求求情,讓奴婢呆在殿下身邊,求娘娘了……來世雲兒願意給娘娘做牛做馬。」
我擺擺手,好笑地說:「我要你做牛做馬做什麼,難道宮裡還許養這些麼?」
「娘娘……」她錯愕地抬頭,迎平倒是不客氣地在一旁笑了出來。
「與其去擔憂其他的事,還不如將眼前做好。」我亦不管她是否能聽懂我的話,回頭朝迎平示意。
迎平將包裹在昱泓眼前打開,拈了新褂子出來。
「來,試給母妃看看。」我站起身,將新褂子拿到手中,親自給昱泓試了起來。
他漲紅了臉,眼中露出欣喜之色,穿著小褂子自己低頭左看右看。
「正合適。」我拉過他的手,愛撫道:「天氣涼了,你穿得也不能太單薄,眼下灼華宮還未有主位……」
「聽說母妃不要兒臣……」他突然打斷我的話,低低地說了出來:「父皇曾向母妃提及,要將兒臣過繼到母妃名下,母妃沒有同意。」
我狠狠地剜了雲兒一眼,她隨即身子輕顫,臉色驚慌萬分。能在昱泓耳邊嚼舌根,只有她一個。不過,這個消息是我示意迎平放出去的,卻沒想到連昱泓也知道了。
將他攬到自己的懷裡,逗逗他的小臉,我輕聲說道:「那泓兒信不信母妃?」
他略微遲疑,又似乎明白了什麼,朝我鄭重地點點頭。「問雪是娘娘是個好人,兒臣亦相信母妃。」
「嗯……」看來我的泓兒真的很聰明,杜之薇你竟然送了塊寶給我。
又與昱泓說了些話,見天色漸晚,我方才起身出灼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