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那人四目相對,他手裡胡亂地抱著衣裳,臉色蒼白。我驚慌失措地指著他,回頭朝杜貴妃問道:「他……他是誰?」
杜貴妃此刻臉上神色亦不自然,搶先答道:「妹妹,為何如此魯莽!」一邊過來扶我一邊示意他趕快離開。
想趁著鈭謙還未到,使出這等手段嗎?哼,若讓你們如願,我的願又是誰來如呢?我順勢抓住那人衣角,提高音量問道:「你……你是誰!」
蘇寧安被我絆住,甩了幾下也未能甩開我,頓時便有了惱意喝道:「你這潑婦還不放手!」
我朝他蠱惑地笑了笑,已經來不及了,鈭謙明黃的袍子在門外閃現,我苦心安排的這場戲碼終於到了最熱鬧的時刻。
「劉平萱,你怎如此惡毒!」他揮起的手還未落下,便教人握住。鈭謙怒瞪著他,他立刻腳下一軟,跪在地上。
我收斂回謀算的冷笑,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躲在旁邊,就這般委屈地看向鈭謙。
那雙終年如深潭的眸子微微起了漣漪,握我的手將我帶到他的身後,彷彿他就是為我遮擋風雨的那座山。
秦太妃臉色大變,甩開攙扶在身側的夏昭媛,蹣跚地走到鈭謙前面,指著杜貴妃罵道:「你……你……如何解釋!」
杜貴妃倒不似蘇寧安的驚恐,亦不管旁人的詫異,面對秦太妃的指謫,緩緩地整理好衣服。
她這般從容的態度,秦太妃自然是氣地顫抖不已,險些昏倒在夏昭媛懷裡。鈭謙握握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害怕,站到杜貴妃面前。「之薇,你是否該解釋一二?」
「要怎麼解釋?」他明顯地在為她開脫,誰知杜貴妃卻絲毫不領情,看著他的眉眼,冷冷地回問道:「事實就如陛下親眼看到的那樣一般,還要如何解釋?」
「不是……不是的,陛下,請聽微臣一語。」杜貴妃不在乎並不等於蘇寧安不在乎,他爬到鈭謙腳邊,拉著他的長衫懇求道:「微臣與貴妃娘娘沒有任何的私情……」
「滾!」他話還未說完,鈭謙便一腳踹了出去。我冷眼看著他的狼狽,他不是讀過許多的書嗎?為何還這般癡傻,他的懷裡還抱著外衣,他的發早已亂了,他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貴妃的寢殿中,還說沒有私情。
周圍的人早就竊竊私語起來,他環顧一周。杜貴妃似山峰之上獨自盛開的杜鵑花,依舊地明艷動人,卻不肯多看他一眼。
「平萱……平萱……求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救救我……」他挪到我的腳邊,抱住我的腳痛哭起來。這般好笑,剛才不是還說我是個惡毒的人嗎?又怎麼會此刻好心救他呢!
「看在我們過去曾經好過的份上,你幫我向陛下求求情。」
預料之中的,四周的目光被他吸引到我的身上,如同散開的長箭朝我奔湧而來。我輕輕地走到鈭謙的身邊,與他拉開距離,淡淡地看向他不語。
「之薇,之薇,救救我。」見求我無望,他最終又回到杜貴妃身邊,求著她。
杜之薇聰慧一生,心比天高,只我沒想到她看上的男子居然會是蘇寧安。不由得想起在水中看見的那個女子,俏然而立,與我相隔一層水面,如雛鳥般無助驚慌又失去心控的大笑。
蘇寧安,你就是個禍害,你害過我,害過蘇晚晴,如今又成為杜之薇的禍害。
杜貴妃輕輕地撣撣衣裳,似乎與蘇寧安不相識般。
「你……」蘇寧安不可置信地看她這般行為,她似乎在與她劃清界線。她是杜將軍的女兒,即使傳出淫穢宮廷的醜聞,也不過是打入冷宮,而他,連皇帝的女人都敢動的他,等待他的路只有絢爛盛開的曼殊沙華。
「陛下,都是貴妃娘娘威逼微臣的,微臣本不願意……」地上道貌盎然的蘇寧安,居然又將所有的過錯退向女子身上。
「來人,押下去!」鈭謙再也無法忍受他那般的醜態,也不想他再說出其他不知羞的話來。杜將軍現在仍手握重兵,他即便是當場抓奸,也不能處死杜之薇。而他現在將所有的過錯推給杜之薇,恰恰是讓他無台階可下。
「真是荒唐,荒唐!」秦太妃狠狠地瞪過杜之薇,由著夏昭媛輕聲哄著離去。
鈭謙與寄柔也隨之離去,剩下喜樂刻意放慢腳步,留到最後。
「貴妃杜氏,身染重病,御醫皆束手無策,靜待宮中,任何人不得與之接近。」
他留了一手,似乎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喜樂宣佈完了才離去,杜之薇仍舊是先前的那副表情。我悄悄地從帷幕後走了出來,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臉上依舊只有淡淡地神情,看不出悲傷亦看不出喜悅,見我如同未見一般,轉身坐到梳妝鏡前為自己輕輕描眉。
「為什麼選他?」我站在她身後輕聲問道。
她畫著眉的稍微停頓了下,又繼續對鏡描著。「沒什麼,就是剛好看見他了。」
「哦,你可知他的秉性向來如此?先前有蘇晚晴,你還心甘情願被他連累?」
她已畫完一邊,又換了一邊,輕輕地描畫著。
「為了這麼一個人而失去屬於你的東西,你真的甘心嗎?」
她突然對鏡裡的我燦爛地笑了起來,她是美艷的,這一笑如牡丹花開,極為絢爛美麗。
「屬於我的東西?什麼東西?後宮的權利?還是皇帝的寵愛?」她逼近在我眼前,大聲地問道,語調淒厲而悲傖。
「我也以為擁有這些東西,我就會快樂。但是,我一點都不快樂,因為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張開雙手,朝天而望。灼華宮裡各處的裝飾皆為富麗堂皇,卻在此刻顯得異常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