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三 妃妃相謀 第一百四十回  去年秋至(1)
    不要,鈭齋不要這般對我。我有些忍不住眼淚的湧出,只得垂首而立。

     他見我並無回應,也自顧自地起身,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他的氣息,是那般的熟悉,只是他的人遠走越遠,他的心也與我相隔萬里,他竟叫我劉妃娘娘。回想起來,也只有第一次初見時,他才叫我劉妃娘娘,彼時的他忽喜忽悲,像個長不大的頑童。之後他見我均是叫我平萱,猶記得他的聲音溫和低沉,帶著道不明的韻味能叫人聽過一次便難以忘懷。而今次,他叫我劉妃娘娘,聲音冰冷得像冬日裡結的冰。

     鈭齋,不要離開我。

     我閉上眼,不去看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只要不看見,是不是就可以蒙蔽自己,他還在我的身邊。

     我有什麼資格去怨懟,是我先放開他的手,卻還是難以捨棄。

     「娘娘。」迎平輕輕地拉動我的衣袖,我才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面對鈭謙與寄柔一家人的溫馨場面,我可以只有冷哼,面對杜貴妃與宋昭華的刻意刁難嘲笑,我可以只有冷笑,但面對鈭齋刻意出來的冷漠,我卻再也沒有力量可以支撐得住。

     鈭齋,你之於我究竟是個怎樣矛盾的存在!

    

     原來賞花賞景的心情徹底沒了,我沿著水邊加快了腳步,只想早些回到錦華殿,那個錦華殿似乎就是我的一個龜殼,可以讓我躲在裡面舔舐自己的傷口,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任何事都無法打垮的劉平萱。

     近岸處的水面上是枯萎的芙蕖,夏日就快過去了。

     好不容易回到錦華殿中,顧不得迎平在身後的驚呼,我便一頭朝床鋪上栽去,誰知竟栽進了一個暖柔的物什裡面。

     「你……」奇怪地抬頭望去,卻教我什麼乏意都嚇空了,頓時驚慌地趴到地上磕著頭。「臣妾參見陛下。」

     鈭謙一臉鬱結地坐起身來,還不斷地揉著自己的胸膛。

     我偷瞄一眼,惶恐地磕著頭:「臣妾不知陛下駕臨,請陛下恕罪!」說罷又回頭瞪了瞪同樣跪在地上的迎平,怒道:「你怎的不知會我一聲!」

     迎平委屈地辯解道:「奴婢本想告知娘娘,哪知娘娘你已經撲了上去……」

     「你!」我又羞又惱地再瞪了她兩眼,又回頭繼續磕頭。

     「夠了。」磕了一會兒才聞得頭上冷冷的聲音,我磕頭不過是意思而已,本想他不會生氣,誰料想他還真讓我磕這般久,額頭上怕是青了不少。我自己伸手摸去都禁不住疼。

     一雙微涼的手撫在我的額際,他依舊冷冷的話語:「怎會如此笨,竟磕成這樣。」

     不可置信地抬頭,正對上他眼裡的憐惜。我不禁急忙將頭縮了回來,斂去慌亂的神色,淡淡地看向他。他不是應該留宿在棲梧宮中嗎?這個時辰怎麼會到了錦華殿?

     「不知陛下因何事到錦華殿?」

     他聽聞我的話語,眉眼一挑,藏著戲謔的語氣說:「朕到自己妃嬪的宮裡還要因何事嗎?」

     還是那副神色,當真以為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便無所顧忌嗎?若失去的孩兒有靈,且看看娘親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兒,就是他,剝奪了我今生成為母親的可能,就是他,讓我捲入這場無妄之災!

     「朕猜你應該想通了,所以仍願意呆在宮中,呆在朕的身邊。」

     我面上淡淡一笑,回首示意迎平出去,自己與他單獨留在房間裡。回到錦華殿已是日暮十分,桌上迎平早已點好的燭火正「啪啪」地響著。人說爆燭有喜,而今日我確實有喜,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還以為,若他厭棄我,我要重新得到他的寵愛會很艱難,沒想到他此時竟自己送上門來。

     「其實……朕……」他看向我欲言又止,為難萬分。

     哼!你看見我也會覺得為難嗎?若真的為難,你又怎麼會下得了手。我不求富貴榮華,不求權傾天下,就算是我曾愛慕你一場,留下一個可愛的孩子,讓我沉溺夢中不願清醒也不成嗎?非要剝奪我所有的一切,讓我只剩下無盡的傷悲與仇恨。

     他看看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其他的話,我們就這般彼此相對無言。曾經夢裡出現的那張容顏,曾經深情款款的那張容顏,此刻在我的身邊,我卻覺得厭惡萬分。

     拋卻心裡真實的想法,我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在他身側緩緩坐下,再將身子輕輕靠在他的懷裡。「陛下來錦華殿,臣妾當然管不了許多。」手指在他的胸前滑過,感到他明顯地冷顫。

     我這般的媚態,鈭齋未曾見過,想不到竟是便宜了他。

     「可今日本是皇后娘娘的壽辰,陛下來錦華殿不怕傷了她的心嗎?」

     他聞言輕輕地蹙眉,手自然地擱置在我的肩上,那雙如深潭的眸子依舊沒有任何的起伏變化。

     「你……與鈭齋……」

     這話想必在他心中盤旋已久了吧,我是他的妃子,卻出宮與他的侄子在一起,他心裡邁不過這倒橋也屬正常。

     鈭齋,我心裡最後的溫暖,最終還是離我而去。枯黃的樹葉飄飛,映襯出他冷冷的臉,他從未用那種語氣,從未用那般的神態對我。

     噎下心中的這股痛,我在他頸項間輕輕地吹氣,輕柔地呢喃著:「是我當初錯怪了陛下,害我孩兒的人本就不是陛下,而是……」話語未落,他臉上神色並未改變,我起身緩步朝桌邊走去。「那個人……我一定不會放過!」

     咬牙切齒地吐露出那句話,我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喝起來。

    見我如此,他微微失神,片刻後問道:「平萱你孩兒的事情,朕當初也曾下令查證過,後發現是有人對你下藥,但一直未曾找到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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