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小松子從外面歸來,驚愕之後頓時堆上笑臉朝我迎了過來。「夫人來王府,怎麼沒提前說聲,小人好安排馬車接送。」
我撣撣衣袖,裝作不甚留意道:「去佛山寺燒香,順便來看看王爺。」
「王爺……在宮裡議事還未回來。」
「哦,是嗎?」我只這般看著小松子,他向來是跟在鈭齋身邊,越這般說我越不相信他此刻的話語,更加篤定鈭齋此刻必定是在王府。
「夫人不如先回梅園,待王爺回來後我再告知王爺,屆時再過來看您。」
「不用,我就在王府等他好了。」我揮開他上前扶我的手,臉上慢慢暈染出鐵青,朝府內走去。
「夫人……」他想擋在我的前方,我瞪他一眼並不停下,而是徑直朝裡面走去。
「來呀,來呀,我在這裡。」
還是那個花園,我站在樹下,冷眼看著對面石畫舫上嬉戲的女子與男子。他蒙著雙眼,周遊在一群女子之間,女子薄衫輕舞,香氣襲人。
「夫人……」小松子見眼前的情景,擔憂地看向我。
梅姨在身旁,同樣睜大了雙眼,她只見過鈭齋對我深情款款,哪裡見過他的風流倜儻。
早該想到的,他哪裡會是公事纏身,而是美人在懷,偷慣腥的貓哪裡會不再饞的。
一池含苞待放的芙蕖,如同天上間的銀河,咫尺卻天涯。
似乎察覺了怪異的氣氛,他緩緩摘下面紗,在人群之中與我遙遙相望。我看見他輕輕蠕動的嘴唇在喚我的名字,平萱。
你是嫌棄我不能為你生育屬於我們的孩子,你是嫌棄我不過一介殘花敗柳,是我對未來還充滿著希望,是我自己沒有看清楚現實,還沉溺在你編製的夢境中。
只是……鈭齋你怎可如此傷我?
四目相對無言,我黯然轉身離開,此去經年,我依舊還是獨自一個人的劉平萱。鈭齋,為何你要將我最後的溫暖也帶走?為何你要將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滅去。
身後,有瓷瓶破碎的聲音。他手上的酒瓶滑落在地,無言地看著我的背影。
「夫人,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王爺他……」小松子見我臉色不佳,忙著擋在我的身前解釋道。
不是這樣的,還能是什麼樣的?我躲開小松子懇求的目光,緩緩回頭看去,他依舊一襲白衫,獨立在眾花之中,看向我的目光平淡如水。我計較的並非你與眾女嬉戲,而是你怎麼可以騙我?又怎麼可以看著我走卻不喚住我?
他依舊無言,淡淡地看向我。
我朝小松子搖搖頭,嘴角浮出一絲苦笑朝外面走去。如果愛你只有這一次,我仍舊會記得你曾給過的歡樂,記得你在我最傷悲的時候握過我的手。我們的結局我假想過,但真的沒想過竟然是這個因素造成的,我沒想到你放開我的手不是因為鈭謙,也不是因為我先鬆手,而是上天給予的安排。
腳步有些踉蹌,我卻加快步伐,將擔憂的梅姨和小松子都拋在身後,我不想別人看見我的傷心,我害怕你看見我的落淚而軟下心腸。恍恍惚惚間,我亦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卻似曾相識。
我正疑惑之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想不到在這裡還能碰見你!沒想到你要了叔叔也不放過侄子。」
無須回頭,單從這聲音裡我便已知此人是誰,從來都見不得我好的那個秋紅是也。我只是詫異,她竟然也在永王府,沒想到鈭齋竟然連這類人都招惹。
她一襲水紅的紗裙,金色的小花散落在裙角,正好襯出她白皙的肌膚。鬢角間插著艷麗的牡丹,點綴著綠松石的步搖在另一方搖曳。一雙如水的杏目,遠看確實是朵芙蓉,近看卻稍顯出老態。
「你怎麼在這裡?」我冷冷地問道,她和鈭齋也有關係嗎?
她瞄過我一眼,無意地玩弄著鬢間垂落下的髮絲,輕佻地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許你來永王府,就不許我來了?告訴你,好遠不是總在你那邊的,王爺說了過幾日便迎娶我過門。雖然還是個妾室,但總比你這個掃帚星強,至少我還有男人,你身邊連個男人都沒有!」
這個女人說的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可我的心為什麼還是會隱隱作痛呢?鈭齋,你寧願面對這樣的一個女子也不願意再看見我了嗎?
見我神色有異,她得意地湊到我面前打量起來:「嘖嘖,可憐一個國色天香竟然沒人要!看在我們曾經共侍一夫的份上,姐姐我就介紹你去梅樓掛牌如何?哈哈!」
「你也配?」我冷笑地回望過她,從她身邊擦過:「王爺是天潢貴胄,他可以娶無數個女子養在府裡,但他的正室定是宮裡給指定的,所以無論你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都爬不到那個位置!」
她似被我說中心事,頓時跺腳在我身後罵道:「輪不到我也輪不到你!呸!寡婦!掃帚星!」
我輕輕地搖頭,她還是這般模樣,這次在永王府又能呆多久呢?
「哼!不就仗著長得像王爺的心愛之人嗎?你得意個什麼!我是個小妾,你呢?只是個傀儡而已!」
聞言我頓住腳步,回傳過身子,朝她一步一步逼近。「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傀儡,什麼心愛之人?」
她見我此刻如厲鬼般變了臉色,目光也狠毒起來,有些畏縮地朝後退去。「我……我沒說……什麼!」
「你明明就說我長得像王爺的心愛之人!」我握緊她因恐懼而抵抗的手,手上不由自主地使出勁道,聲音也越發的提高起來。鈭齋他對我……是因為我長得像他的心愛之人嗎?
「是啊。」她本就是個欺軟怕硬之人,此刻聲音小上許多,又在我威嚇之下,話語變得吞吞吐吐。
「王爺有個放撥浪鼓的房間,裡面白布裹起來的就是王爺未婚妻的畫像。不信……不信你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