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當我再去的時候才知道你娘生下你不久就過世了,只留下你。我用贖你娘的銀子贖出了你,帶回家撫養。」
原來是這樣,跟我預料中的竟然沒一絲吻合,我娘是個青樓女子,病死青樓的青樓女子,可身份如此低賤的她,太妃怎麼會認識呢?
「平萱,雖然我夫婦愧對於你,爹沒有好好地把你養大,但是你也要體會寄柔她娘的辛苦。這些年來,要不是有她苦苦支撐起劉府的生意,我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所以爹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他說罷便「撲通」跪到地上,眼裡透著從未見過的剛毅之色。我這個一向軟弱的爹竟然會有這樣的神情,倒要看看是什麼事情要求我?
「你說吧。」
「寄柔是你妹妹,她從小就跟你親,爹不求你看在我的面上,就看著寄柔從小就對你好的份上,這次寄柔被罰,你一定要幫她。」
原來是這事,竟然宮外都知道了,這話兒聽著不像他的語氣,怕是娘讓他來說的,她是怕我趁機落井下石。
「平萱,退一步說,你當初進宮是因為寄柔向皇上懇求的。」
「這事……」我欲言又止:「怕是不好辦。」
「平萱,你不能這樣薄情寡義,寄柔從前是怎麼對你的,你現在正得寵,也不幫幫你妹妹?」聽我不溫不火的語氣,他忍不住了怒意。
老鷹護小鷹的場面大概就如此吧,不過我還是正得寵,心中暗自冷笑著,我在外人眼裡原來是得寵的妃子,幾天前我不還是所謂的『冷宮娘娘』麼?
「皇上的脾氣我還拿不穩,不過現在寄柔真被禁足還不錯的,至少可以避免了宮裡的爭鬥。」現在宮裡三股勢力你爭我奪,即使我早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隨著鈭謙的頻頻到來,遲早也會被拉下水,寄柔生性良善柔弱,又單純可愛,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掉在別人的陷阱裡,如今被禁足,與外界不通消息,自然也就隔絕了爭鬥。
「你……你這個逆女!」見我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已經完全忍不住火氣了。
「爹,」我背對過他,他臉上的憤怒如此清晰明顯,我也是他的女兒,為何他的眼裡只有寄柔呢?「眼下的情勢很亂,想必你也應該清楚,北邊的犬戎又開始蠢蠢欲動,朝廷裡的將才大多出自杜將軍麾下,朝廷要倚重杜將軍,他那位又是瞧著位置的。位置上的也不是好惹的,財政農務都在他們家門下,自然是捏緊了這個位置不想松的。再說剩下的那個,是有心想提攜的,她也是想著那位置的。所以爹,現在寄柔不出來,反而是件好事,你在前朝也要小心,切勿結交派別,以後押錯了寶,日後死無葬身之地。」
他似乎知道我說的都是實情,也是為了寄柔好,默然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我。
「半年不過眨眼之間,爹娘請勿為寄柔擔心。」望著他花白的鬢角,此去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即使他不曾為我擔心,即使他曾同意娘將我嫁入文府,我卻始終狠不下心腸斬斷所有的情緣。
接連幾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氣,若不是呼出的白氣,還以為是春日提前到來。然而我的心情卻未與這天氣一起好轉。
沒有雪花,風吟便沒有來看我。他可是喝下了孟婆給的那碗黃湯?他說過,會在奈何橋邊等著我,我的下一世要和他在一起,我們要從出生就熟悉,彌補今生所有沒有能得到的寵愛。
唯一還好的是爹娘在宮外果真沒有什麼行動,看來我那日的話,他們還是聽進去的。而寄柔依舊被禁足,看來這次鈭謙是真的動了氣,我只能讓迎福去與尋畫偶爾偷著說點話,讓我能知道寄柔的近況。帝王的寵愛,真的無法長久……
沒有了金翹宮的去處,鈭謙最近越發愛來錦華殿,一下朝便到我這裡來,見我不理也絲毫阻擋不了他的步伐,他就悄然地在我身邊出現,有時看著書,有時自己與自己對弈。
我對他總是冷著臉,一來是曾被傷透了心,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他;二來是寄柔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這場愛情的戰爭裡面,誰先心軟愛上他都逃不開淒慘的命運。我不要再過那般淒慘的命運,在我再度愛上他之後,再度被拋棄……即使我再堅強,也總受不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
他來時只帶喜樂和劍嬰,劍嬰是他的貼身侍衛,從來都是跟著身邊的。喜樂與喜福不同,喜福對人愛憎分明,就像他不喜歡我,無論如何都不喜歡我。喜樂為人圓滑老煉,又是鈭謙還是太子時就跟在身邊的人,他比喜福更清楚自家主子的喜好,從不得罪任何一個人,在宮裡還博得了一個好名聲,惹來不少出宮無望的宮女爭相與他對食。
鈭謙的眉頭一天比一天皺得緊,常常一個人望著棋盤發呆。
他在煩惱著什麼?那雙深潭的眸子像是泛起了陣陣霧氣,更加讓人猜不透。
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鈭謙的頻頻造訪,竟然沒有驚動杜貴妃與馬嬪。要說安後沒有行動也屬正常,她一向在人前為人大氣,又未掌實權,但杜貴妃驕縱跋扈,馬嬪因寄柔搶她寵的事情耿耿於懷,她二位都沒動靜,實在是可疑。
我無法不去揣測她們可能有的行為,文府裡在這樣寧靜的背後往往都藏著巨大的風暴……
還是劍嬰偶然道破了玄機,她二人眼下都不敢輕舉妄動。朝堂上正為了是否要和犬戎開戰而爭論不休,杜將軍主張踏平犬戎,要給蠢蠢欲動的鄰國一個警示;而以馬氏為代表的新興勢力則認為一旦開戰,會讓朝廷損失更多的糧食與壯年百姓,引發更多的禍患;一向中庸的安丞相卻稱病告假在家,擺明不想趟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