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又轉回到我的身上,我呆呆地看著地上,不敢直視於他。他定會對我感到無比的失望吧,就如同那次遠谷寺遇險一般,他以為我拋開了寄柔自己逃命,不問緣由便對我大發脾氣。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目光裡的森冷的寒意,凍於骨的深刻寒意。
娘藉機抱住他的腿,哭泣著對我說:「平萱,你雖然和寄柔不一樣,不是娘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但我對你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你爹更對你愛護有加。就連你跟著寄柔嫁入宮裡,我也沒說個不字啊,可是我現在只是想你與寄柔彼此多多照應,你卻像發了瘋似的對我!」
鈭謙的臉色隨著娘的話越來越難看,在他心中我本就不是個良善的女子,如今怕是更加的惡毒了。我苦笑著爬起身來,從他們中間走出門外。
天色陰沉沉的,沒有了霞光,烏雲在翻滾著,似乎在預兆下一場的大雪或者暴雨。
扶靠在後院內的小花園中,其實錦華殿若不是頂著冷宮的名號,也確實是一個好去處,正廳前有一汪蓮池,後房之間還自有小小的花園,而整個宮殿是依山而建的,又是獨居的小島,樹木參天,唯有釣魚亭遺留在外圍。
冬天裡能有什麼花兒呢?花園裡都是枯草一片,蕭瑟的寒意撲面而來。鈭謙,怕是看到今天這一幕,他對我的心思再怎麼湧動都會消失的吧。果然,娘還是一如既往地火上添油。
臨近傍晚,院子裡浮出一層淡淡的霧,若我能消失在這霧中,不再煩惱世間所有的事,該是怎樣的一處極樂之地。
恍惚中我彷彿看見寄柔,她依舊那般溫和的笑容,挽著身旁的人一步一步地朝山上走去。她們的身後跟著鈭謙,喜福,喜樂,她們在前有說有笑,他們在後竊竊私語,雖不甚清楚但我仍聽見了。
那是喜福的聲音:「這劉大小姐也算是大家閨秀麼?字都不識一個,還是劉二小姐溫潤賢淑,才配得上主子。」
聲音很小,我聽得一字不落,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就聽得清楚,卻故意去忽視這些話語,總相信他是不同的,在他的眼裡我是不同的,就算兗州城的人再怎麼說我,他總是會另眼相待的。我卻沒有發現他在聽見這些話時並沒有反駁,只是沉默,也可以說是默認。其實周圍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對我並沒有別樣的心思,然而我卻總傻傻地看不清楚,就算他不收我的花燈,我也會為他找出無數個理由,然後說服自己,他對我也有同樣的心思。
那時的傻,現在回頭看來卻幕幕清楚……劉平萱,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一起去遠谷寺祈福,卻在歸程的時候遇上盜賊。我們眾人之中,只有鈭謙會武藝,喜福、喜樂都只能是略懂拳腳,而我與寄柔更是嬌弱女子,哪裡能抵禦住來勢兇猛的賊匪。我嚇得抱住寄柔一直往後退著,刀劍無眼,人影搖晃,根本看不清誰是敵誰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