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國天寶二年,是為秦、衛、蒙、黑四國割據時代。
當時國力最為鼎盛的要論秦國,其次當推衛國。
衛國素有黃金都城之稱。
據說,衛都皇城連綿起伏的宮廷樓閣皆是用真金白銀打造而成,俯首抬目均是一片金光耀眼。
衛國新帝年僅二十,自去年登臨大位,便將朝政之事全權交由皇叔衛崇煥打理。
一年來,新帝沉迷女色,從未早朝,酒池肉林,極盡人間歡樂。
衛國臣民一提起這位荒唐的昏君,皆搖頭歎息,敢怒不敢言。
誰敢當趙民成第二?
趙民成乃追隨先帝的忠臣義士,只因憤及一時,對新帝出言不遜,一句「昏君」,落得個滿門抄斬。
有童謠稱:秦都美、秦都富,秦都專出好皇帝。
衛都美、衛都富,衛都出了個土皇帝。
一朝歌,一朝舞,一朝過了又一朝;誅賢臣、親小人,遲早淪為秦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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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天蓋地的濃煙嗆進他的口鼻,壓得他整個人沉甸甸的,他拚命掙扎,在迷霧中揮著手,跌跌撞撞地爬向前方。
思思,他要找他的思思。
思思,說好一起生一起死,到哪兒都不分開的,她跑哪去了,這個貪玩的小傢伙,真是可惡透了。
他記得剛剛還好端端地抱著她,她身體的餘香猶留在他鼻尖,怎麼才一轉眼,她就不見了?
思思,思思,拜託別開玩笑了,快出來吧,思思——
他看到亮光了,前面好明亮!
他跟著那抹亮向前衝,他以為他會在那抹亮光處找到他的摯愛——
熟料——
「噌!」他冒著冷汗猛然從床上豎起,驚愣的目光落在那撥金色的落地帷帳上。
霎時,屋內響起一片亂七八糟的笑聲、哭喊聲。
十數個女人爬到他身邊,接二連三的叫道,「皇上……」
「皇上您嚇死臣妾了。」
「皇上——」
「皇兒!」一名身穿華服、珠圓玉潤的中年女子走上前來。
眾女喚著太后,微微退後身子。
「皇兒,你現在覺得身體如何?還有何處不舒服?」
他失神地盯著眼前的女子,腦海中連番閃過數輪光影。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與思思在盤山公路上遇襲,其後剎車失靈,翻落山坡了嗎?
怎麼莫名其妙在這貌似皇宮的地頭醒了過來?
古怪!難道他在車禍中死了?他的靈魂飛到這個皇帝身上將其身體據為己有?
古怪!那原本那皇帝的魂魄又跑哪去了呢?
逡斯向天仰望了一番。
該不會就站在他身邊猛向他瞪眼吧?
真是罪過罪過!
等一等,思思在哪裡?
他沒事,是不是表示思思也沒事?
她中了槍,情況應該比他更為嚴重。
不,不不,她一定吉星高照,神靈庇佑,不會有事的。
他能安全到達這裡,她也可以!一定可以!
思思,我一定要把你尋出來!你等著,一定要等著——
「皇兒你怎麼了?」太后見他久不回應,表情古怪,心中愈發焦急,扭頭對一名弓身站在床邊的老頭道,「黃太醫,你快來替皇上診治診治,看是哪兒出了問題。」
「是太后。」
「太后?」逡斯挑挑眉,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婦人。
「太醫,皇上是哪兒出了狀況?」
「回太后,皇上脈象平和,氣息調順,並無大礙。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有些傷及元氣,還得,還得……」
「你吞吞吐吐的做什麼?說呀。」
黃太醫畏縮地跪伏在地,惶恐道,「微臣不敢說。」
「哀家叫你說你就說,恕你無罪,說吧。」
「謝太后。」黃太醫沉著頭,低聲道,「皇上呃,長期以來,呃,縱慾過度,極損元氣,加以時日,必會,必會……」
「說下去,必會什麼?」太后急著追問。
「必會勞其體,竭其精,恐會嚴重影響龍體安康。」
「放肆!」太后用力拍拍床頭案。
「黃太醫,你這是什麼意思?可是說皇上迷戀女色,不知節制?你,大膽!」皇叔衛崇煥怒吼一聲。
黃太醫嚇得立馬趴軟在地,抖抖縮縮直道,「微臣該死,微臣罪該該死。」
逡斯握拳貼上唇,不由「噗嗤」一笑。
這一笑,使得在場眾人全都傻眼了。
若是換作從前,皇上早大發雷霆,把那庸醫廷杖三十轟出門去了。
皇上最恨那些要他節欲的庸醫們,他總是把氣息不順的毛病推究在那些庸醫身上,怪他們沒好好調理他的龍體。
他笑?難道是笑裡藏刀?可這刀?藏哪兒了呢?
黃太醫趴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抖動開了。他心裡早把自個兒那張臭嘴罵了個千遍萬遍,沒事多什麼嘴呀,明知道皇帝不會聽進去,非但是白費口舌,而且看來這老屁股又得遭罪了!
哎,命苦啊——
逡斯起身跨下床,慢步來到黃太醫身邊。
黃太醫抖得更為厲害。
逡斯垂下腰,滿頭青絲幾乎飄到了黃太醫的臉上。
老爺爺傻愣了一下下,忽而感覺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扶住了臂膀,慢慢托了起身。
「皇上。」黃太醫張大嘴傻傻地望著他。
「黃太醫。」逡斯沉吟著開口,「你說得沒錯,我……朕……看來朕以前的確做了不少荒誕無聊的事兒。」
「臣臣臣,臣不敢,臣……」老爺爺猶以為皇帝在說反話,慌得額頭直冒汗,四肢愈發冰涼。
「你做的很好。」逡斯微微一笑,放開老爺爺的臂膀。
太后趕至他身邊,橫豎打量他,甚至還抬手摸摸他微涼的額頭,問道,「皇兒,你沒事吧?」
他微微揚起唇角,輕輕一笑,扶住太后,「母后,兒臣……無恙。」
「那就好了。」太后鬆了口氣,「剛才真是嚇死母后了。」
她扭頭望向臉色陰晴不定的衛崇煥,「皇叔,皇上如今已沒事了,把那詔書撤了吧。」
「什麼詔書?」逡斯疑惑地追問。
「本以為皇上駕崩,還想對外發佈詔書,誰知,皇上竟又活了過來,真是祖宗顯靈,皇上,你今後不可再這樣嚇你母后了。」
「是,母后。」逡斯點了點頭。
死人當然再也沒有機會嚇她了!逡斯沉下俊眸,掃了週遭一堆鴛鴛燕燕一眼,眼見她們接二連三向他直拋媚眼,不由心中反感異常。
看來,這個皇帝的確是個縱情聲色,昏庸無能之君。
如今他與其判若兩人不知可會遭人疑心。
他希望,在找到思思之前,盡可能別敗露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