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克瑞斯、伊蓮、之臣、休爾、諾梅依相繼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齊齊伸出右手,緊緊一握拳,含著笑點點自己的胸口。
我亦作出同樣的動作,目光最後掃視了他們一圈,抱緊小雲兒一扭頭,風一般衝出了家門。
這個整齊劃一的動作,只有一層深刻的含義……
飛吧,自由翱翔吧,無論你飛得有多遠,有多高!你,永遠在我們心裡!
你們,也永遠在我心裡!
永不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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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通——」銀色雞蛋殼沒長眼似的一頭撞上了厚實的樹幹,索性還算堅固,沒有冒煙也沒有起火。
我順手拍拍繫在胸前的寶寶,他皺著小臉睡得香甜無比,哪裡還管天塌沒塌下來。
還好還好,我順手摸了摸心口。
「哪裡好啊?」一張滿頭是血的大餅臉突然在我面前冒了出來。
「哇靠!」我看也沒看便用力一拳砸了過去。
「碰!」那人應聲倒地。
我忙慌慌地推開雞蛋殼門,跨步下來,繞著躺在地上斜眼歪鼻的男人晃了一圈,看他這身短襟粗布衣的裝束,像是一名樵夫。
我沉吟了片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蹲了下來,用力搖晃起他的身子,「喂大哥你醒醒,喂大哥,你先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再暈呀,喂喂!」
有沒有搞錯,真沒用!撞一下就會暈啊!
大叔還說降落地點絕對沒問題,我呸,把人撞得頭破血流的,幸虧這裡渺無人煙,否則准要被人當妖怪抓起來火焚。
算了算了,還是先把眼前這龐然大物藏好吧,又不能拖著它四處跑,先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山洞之類的,看這裡倒是滿僻靜的,應該暫時不會有人來吧。
主意一定,我設定好原方位,開始沿途偵查山洞。
還好,十幾分鐘後就給我發現一個挺隱蔽的山洞,於是我重新返回原地點,看那樵夫依然昏著還沒醒,不禁撇撇嘴,拖著重量還算可以的雞蛋殼向那山洞走去。
總算把那時光機妥善安置,看看這裡,還算隱蔽,以後碰到熟人再派人來取吧,我心裡想著,利索的爬進去,將一些必用品塞進背包裡。
無語,她們也給我準備的太豐富了吧。
熟牛肉!餅乾!蚊蟲滅殺器!尿不濕不提,還有嬰兒沐浴乳、洗頭膏,寶寶痱子粉……
無語,徹底無語,當我是來度假啊!還有一捆衛生巾,有沒有搞錯啊!哪個十三點放在裡面的?
我笑著收拾好包袱再度爬出雞蛋殼。
看看我的打扮,有點怪。
前面是寶寶,後面是背包,前凸後凸,真得有點怪。
我順著山嶺小道向下走,根據手錶的探測,三拐四繞一路向前。
走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終於給我發現第一號古人。
是個老爺爺,弓著背,拄著一根枴杖,還咳咳咳咳的直咳嗽。
「老爺爺,老爺爺!」我揮著手衝到他面前。
老頭給我大大的嚇了一跳,抬起頭目不轉睛地望了我一會兒,古里古怪地笑了。
「老爺爺,這裡是什麼地方?幾幾年啊?」
「赤金嶺,衛蒙交界之處,翻過這個山頭,經過前面那三不管的龍澤鎮,就能看到赤金關了。」
「赤金關?」
「大衛國的南方關口。」
「大衛國!」沒錯,我在心裡歡呼一聲,開心極了,「現在是幾幾年啊?誰是皇帝?」
不要搞個不認識的人當皇帝,衛驚雲他孫子類的,我要昏倒的……
老頭古怪地笑了笑,「現在是大衛天寶四年,衛驚雲當政。大秦永昌六年,帝殤執政期間。今天是八月二十一。」
「沒錯沒錯,時間剛剛好。」我略略掐指一算,農曆八月二十一就是陽曆九月二十八號,果然,時間是對應的,一分一毫都不差。
「姑娘,問完了?」
「老爺爺謝謝謝謝。」我不迭聲道謝,然後背著我的包包,抱著我的寶寶向老頭打了聲招呼,歡呼一聲向山下衝去。
當時的確壓根兒都沒想到,這老頭怎麼見著我的奇形怪狀一點都沒驚訝,而且……報時居然報得這麼精準,生怕我不知道似的,還有,我根本沒問他秦國誰當皇帝嘛。
我衝下山,順著小徑來到龍澤鎮。
這三不管的鎮到還挺繁榮的,鎮上窄窄的街道上來往人群川流不息,個個都朝我投注目禮,我一一報之友好的微笑。
沒辦法,長得怪要是脾氣也怪的話,真得給人當妖怪了。
現在該如何辦呢?也不知道子初在哪裡,這裡又人生地不熟的,剛才老爺爺說這裡是大衛南關口,也就是說離衛國都城還有十萬八千里之遙,唉,我一個人兩隻腳要怎麼去找衛驚雲嘛。
「碰!」
走著走著,竟和對面的人撞了一個滿懷,我急忙護住胸口的寶寶。
「哇——」寶寶已經被撞醒了,放聲大哭。
「乖!乖!」我拍著兒子,抬頭向來人望去。
這一看不由嚇了一跳。
一個乞丐,一個渾身烏黑帶著惡臭的乞丐。
他身形挺瘦小的,那頭雜亂不堪的長頭髮覆在面上,根本瞧不清臉長什麼樣子,只是隱約看到下巴上有幾條醜陋的疤痕。
我揉著寶寶,繞過他打算向前。
忽地,眼角餘光瞄到他眸內透出的一絲惡毒。
惡毒?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只烏黑枯瘦的手便向我懷裡的寶寶伸了過來,作勢要奪。
「你你幹什麼?」我嚇得急忙轉身,護著我的寶寶向附近的茶水鋪子跑去。
那乞丐緊緊咬著我不放,惡狠狠地追趕著我,眼看到了茶水鋪門口,我一溜煙從掌櫃的身旁鑽了進去,乞丐想跟,卻被掌櫃伸腳踹了一個趔俎,於是他抬眼,滿目含恨地瞪著我。
我拍著懷裡啼哭不止的寶寶,嚇得臉都有些發白,「你幹嗎要搶我寶寶?」
「賤人!」
他一張口,我就愣了一下,這聲音,清亮悅耳,分明是個女子,而且,好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這個賤人是秦帝的妻子,她懷裡的那個孩子就是秦國太子,你們要是能夠抓住他們,這一輩子都不用愁吃愁穿了。」
我面色一白,不過幸好,周圍的漢子都當她是瘋子,沒人理會。
乞丐急了,繼續嚷道,「你們居然有財路都不肯動手?你們看,她身上那套衣服,絲質如此柔軟,只有皇宮裡最高級的寵妃才穿得起。」
「果然是好料子。」旁邊一個黑塔般粗壯的大漢雙眸露出金錢欲。
「你們……不要過來……」我一步步向後退去。
收回之前的話,三不管地帶果真容易發生動亂,因為沒有官員管制,所以打死打傷都不會坐牢。
「把太子搶過來!」乞丐尖叫一聲。
三、四個大漢猛地向我身邊撲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匹四蹄張揚的烈馬奔騰而來,馬上端坐著一個劍眉朗目的白衣少年,我敢用我的腦袋打賭,我以前從沒見過此人。
「刷!」少年手裡的長槍輕輕一揮,像掃垃圾一般把那三、四個黑塔大漢掃退滾落一地。
他縱馬而來,左手用力地搭上我的右腕,輕而堅定地叫了一聲,「上馬。」
我的身子忽而凌空躍起,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身後。
馬蹄猛一踢,把前面一擋道的男人踢滾出去,撞上了一旁的攤子,「匡當」一記,攤子彷彿疊骨牌似的一個連一個倒落。
那乞丐不死心的爬起來追趕,眼看就要揪住馬尾巴,少年瞥眼一冷,「刷」地揮出一槍,和著乞丐的慘叫聲,一隻枯瘦的手掌冒著殘血斷落於地。
馬蹄踏著紛亂的蔬菜、水漬亂濺,四處飛舞,頃刻間便躍過了眾人,揚長而去。
「去哪裡?」我大聲問道。
「桃花村。」
「去那裡幹什麼?」這回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誤上賊馬。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過了赤金關往右疾馳,在一片桃樹林內三轉四轉,沒多久就來到了林後的小山村。
真是一片世外桃源之地呀。
放眼過去,家家戶戶門口養著一群雞崽子,低頭啄米,互相追逐。
少數人家門口蹲著一條黃狗,看見生人靠近,立刻盡職地吠兩聲。
叫什麼叫?嚇壞我家寶寶,我抽了你的筋!
少年下了馬,自來扶我,我哪要他扶,立刻「碰」一聲落地,看著他嘴角抽搐兩下,心知這姿勢極不雅。
奶奶的,他肚裡定是在暗笑我,這裡的男人都這樣,喜歡皮笑肉不笑……
「咳咳咳咳……」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而來。
我驀地瞪大眼,望著適才在赤金嶺見到的老爺爺,「你……」
他怎麼那麼快又回來了?
這回,腦子再怎麼打結,也明白其中有懸乎了。
我上上下下,再下下上上地瞄了他N眼,忽然大叫一聲,「子悠,你是子悠!該死的你又耍我!」
我衝了上去,開心得又跳又蹦活像個小瘋子。
「是你太笨了,四嫂。」他哈哈大笑,抹了抹臉,現出他本來面目。
「這是你朋友?」我回頭指指站在身後的白衣少年。
「佔小白!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朋友。」子悠呵呵一笑。
佔小白皺皺眉頭,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我。
怎麼,身上有什麼髒東西?我低頭瞄瞄我自己,沒有啊……
「姐姐?」佔小白一挑眉。
「嘎!」他幹嗎突然叫我姐姐?
「不像。」他丟下這句話立刻就走了。
我莫名其妙地杵在原地。
什麼不像?這人有病啊!我衝他挺直的背影吐吐舌頭。想不到人長得漂漂亮亮的,卻是個傻子。
「四嫂,別看了,反正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情。你懷裡這個孩子,是四哥的嗎?」他突然驚喜地衝過來伸手要抱。
我解開絲帶,把寶寶交到他手上。
小傢伙並不啼哭,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機靈的瞧著他。
「像,像極四哥,四哥要是瞧見,準會開心極了。」
「子初在哪裡?」我用力扯住他的手腕,急急追問,「他好嗎?」
「一點都不好。」
「不好?他受傷了?傷得嚴重嗎?」想起那日看見他被火光所包圍住,好像,他發了狂似的在火裡拉扯著我的手,死都不願退開。
「很嚴重。」
「他……大面積燒傷?毀容?還是……」我的聲音稍稍打著顫。
「你從這裡一直走,他就在前面小桃溪旁。」子悠搖搖頭,把孩子交回我手上。
我咬咬唇,發足向前衝去。
他要是敢因為身體殘缺而不要我,我就死給他看!
他要是敢推開我,我就抱著他一起死。
他要是……
我撥開眼前一根細枝,頓住腳步,屏息凝望。
潺潺水流的小溪旁,呆坐著一款白色身影。他又把自己搞得那麼消瘦,背影如此單薄。
我鼻頭一酸,用盡最快的速度衝向他,一蹦,摟著寶寶用力跳上了他的背,聲音哽咽著大喊一聲,「我回來了!老公!」
他渾身一顫,扭過臉來。
我把寶寶往他懷裡一塞,雙手急切地捧起他的臉頰,上上下下前後左右仔細看了一遍,「沒有啊,你沒毀容,也沒受傷嘛,還是這張人神共憤的俊臉嘛,哪裡嚴重了?子悠這混蛋又騙我!」
我對上他茫然呆滯的目光,使勁掐了掐他白皙的臉蛋,笑呵呵地瞧著他左右臉蛋上成功印下的紅指痕,開心道,「相公,你怎麼呆呆的呢?我說你親親老婆回來了,你怎麼一點……啊……」
狠狠地,他狠狠地把我揉進他懷裡。
「哇——」寶寶被壓到了,不客氣地給我哭了起來。
「啊,寶寶,寶寶。」我支撐著想要掙脫,未料被他愈摟愈緊。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
「子初,子初!你壓到寶寶了。」我掙扎著,使出吃奶的勁道稍稍推開他。
他低頭望了眼夾在我們的縫隙裡哭著抗議的寶寶,突然一手把他提了起來。
寶寶被舉過頭頂,一時覺得好玩,竟收了哭聲,瞪大黑玉般的眸子瞅著他。
須臾,他被丟到了旁邊,「哇」一聲啼哭再起,寶寶四肢爬在地上不死心地朝我身邊進發。
他雙臂一收,再一次,我被他狠狠地揉進懷裡。
我嚶嚀一聲,摸摸被撞疼的鼻頭,兩隻小手環上了他的腰,「子初,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你……」
薄薄的兩片唇倏然壓上了我的,輾轉、舔舐,探入糾纏。
我忽然想起兒子就坐在旁邊傻望著我們,不由發窘,急忙伸手推開他,「子初,寶寶……」
我伸手把孩子抱過來,送到他懷裡,「你抱抱他呀,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呢?他叫秦雲,是爸爸取的名字,你不可以反對,好不好?我還帶來一張全家福,一會拿給你看好不好,上面有你有寶寶,有爹地,大家都在哦。」
他點點頭,低頭望了寶寶一眼,抬指逗逗他胖嘟嘟的臉蛋,面上不由浮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大家都說和你好像呢,你不知道,我生產時有多疼呢……子初,你怎麼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氣我那天莫名其妙地消失?我也沒有辦法呀!是老天爺突然發神經,所有的巧合都排在一起……」
他突然伸手掩住我的唇,目露恐懼,驀地再將我摟入懷裡,雙手不停地在我全身上下逡巡撫摸。
「我沒受傷啦,你又壓到寶寶了。」我拉下他的手,無奈地撇撇嘴,「你幹嗎老不說話?討厭!不說話我走了!」
我作勢要起身,孰料一個天旋地轉,被他牢牢地捉住了肩膀,壓住了四肢,狠狠地擁在懷裡。
「啊疼……」我掙扎著大叫,「子初,疼,子初……」
「四哥,四哥!!四哥!」子悠聞聲趕了過來,往我們身旁一蹲,順手撈起被撥到一邊哇哇大哭的寶寶,歎了口氣,抬手撫上子初的長髮,「四哥,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他怎麼會這樣?」站起身後,我依然被子初固定在懷裡,只能稍稍轉動頭顱望了子悠一眼,「喂,他這是心理毛病呀,有沒有看大夫?」
「你就是他的毛病根源!」子悠翻翻白眼,「你還看不出來嗎?」
「什麼?」
「那天我引開追兵,跟著追到大名山時,你已經不在了,只見四哥一個人滿山亂找你的身影。我是打昏他才把他帶走的,後來聽說秦殤把大名山燒了搜查你們的蹤影……」
我垂下眼,感到子初雙臂微微一顫一縮,把我摟得更緊。
「我帶他來找不是朋友的朋友,佔小白,他的師父,就是天下第一神醫傅清塵。」他微微一頓,垂眼歎息,「只可惜神醫說,只有辦法治好他的嗓子,至於鬱結的心病,只能靠心藥醫了。」
「嗓子,子初,你的嗓子怎麼了?」我捧起他的臉,驚慌失措地問。
他張了張口,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眸中閃過一絲驚慌失措,猛地按住我的後腦勺,重重壓上了他自己的心口。
我稍微掙扎了一下,他更是使勁,活像要把我塞進他的身體裡,永遠禁錮。
於是,我的淚水從心裡流到了眼裡,一滴滴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纏著你,直到你膩了我為止……」
他急忙伸手摀住我的口,用力搖了搖頭。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握住他的手,微微仰起臉,與他交換了一抹眸光。
立刻地,那雙黑曜石般閃亮的眸中露出絢麗的光芒。
我噙著淚,伸出雙臂拉低他的頭,顫顫地獻上一個吻。
轉頭,目光忽然一凶,衝著子悠嚷嚷道,「你還站在這裡看看看,看什麼看啊?還不去赤金嶺採藥去?你藥都采好了?你剛剛不是忙著去通知佔少俠飛馬救我麼?一定還沒采夠,快再回去採。還有別再打扮成老公公的模樣博人同情,騙人幫你背草藥了!」
子悠腳底一打滑,「你怎麼知道?」
「你的心思我會摸不透?快去!」我橫起眼瞪了他一下,一扭頭,迎上我親親老公的迷茫目光時,戲劇化地轉柔,捧起他的臉,再親一口,「老公,我們回去吧,這裡風太大了,萬一你又受涼怎麼辦呢?」
子悠摸摸鼻子,嘀嘀咕咕道,「完全天壤之別嘛。」
「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轉過身,用力扭扭嘴角,學著我的模樣兒,嗲嗲地叫了聲「老公」然後把頭一甩,「哼」了一聲。
我險些沒笑噴,突然大吼一聲,「回來!」
「又幹嘛啊?嫂子!!」
「把我兒子還回來,你想幹嗎?抱著他去賣啊?」
子悠氣呼呼地返回,把兒子往我們手上一塞,撇嘴,「有什麼了不起,改天我也生一個去。」
「去吧去吧。」我捂著嘴呵呵偷笑。
「子初,我們也回村裡去吧,我想見見那位傅神醫,問問他你的嗓子幾時會好。」腰上驀地一緊,我急忙轉過身撫慰地拍拍他的胸膛,「別擔心,別擔心,就算你一輩子開不了口,我也不會離開你的,我只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很想……」
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裡,他的身子震動了一下。
「寒……兒……」一道彷彿被砂輪碾過的聲音,殘破不堪地小小聲冒了出來。
「老公!你叫我?」我驀地抬起頭,驚喜地望著他,手指順著他稜角分明的眉眼掠過,輕輕印上一個吻,和著我欣喜的淚水,「沒關係,我們一起努力,不論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消磨,你一定會康復的。」
他執起我的小手,放在他有些乾裂的唇皮上摩挲。
「子初,我能這麼快見到你,真是運氣超好,真的。要不是碰到子悠,還有佔小白突然天神一般冒出來把我給救了,我們的寶寶這會兒可能已經被一個女乞丐搶走了,那人好奇怪,她叫我賤人,還一口道破我的來歷,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
子初用力摟住我,神經質兮兮地摸索我的週身。
「我沒受傷,一點傷都沒有,子初,子初……」我拉下他的手,雙手放平在他腰上,與他緊緊貼合在一起,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靜靜聆聽他紊亂的心跳聲。
許久,我才問道,「你知道她是誰?」
他怔了一下,隔了好久,才勉強點了個頭。
「是誰?」我好奇地追問。
他搖搖頭。
「告訴我嘛,我就是想不到是誰,有些鬱悶嘛。我心裡不能藏謎團的,你不告訴我,我會猜啊想啊,茶不思飯不想,然後身體一天天衰弱……」
「碰!」一個莫名其妙地旋轉,等我張開眼,啼笑皆非地發現又被他壓在地上,四肢牢牢地鎖在一起。
寶寶呆坐在一邊,早就忘了啼哭,大概是被丟了N次也就習慣了吧……
「子初,子初,我錯了,我再也不嚇你了,我沒事,我沒事呃!」我心疼地伸手摸摸他蒼白的臉頰,這個深愛我的男人,曾經眼睜睜地目睹過我從他眼前消失,他驚慌,他失措,他覺得那天要不是他沒壓住我,我根本不可能憑空消失掉。
他自責,他懊悔,他一直一直都在自我折磨……
「傻瓜。」我拉著他的手,輕柔地按向我胸口,「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拋棄了家人和朋友,就是為了尋到你,我怎麼可能再輕易地離開呢?」
他望著我的雙眸離奇透亮,像是突然之間燃起了兩簇焰火,火熱得叫人心悸。
他輕輕拉過我的手掌,在上面橫平豎直的劃著字。
「秀玉?」我驚訝地揚起眉,突然大叫一聲,「花秀玉?」
他點點頭。
「你當時一直不肯告訴我你是怎麼懲處她的。原來,你竟然把她弄去當乞丐?」我張大嘴愣愣地望著他,的確不愧為心狠手辣的秦氏宗脈,手腕一致……
我眼前忽然閃過花秀玉覆面的凌亂長髮,她下巴上的疤痕,她狠毒的目光,不由失聲叫道,「你該不會是把她劃花了臉,驅出去當要飯的吧?」
他很誠實的點點頭。
我一手拍上額際,「我的老天爺,你們這時代,女子對容貌有多注重呀,你居然……」怪不得她要恨我入骨了,的確同室同宗,源於一脈的狠……
他眨著眼瞧了瞧我,突然伸手抱了我一下。
「以後你不可以再這樣傷害別人了。」憶及花秀玉淒慘的叫聲,還有她被佔小白斷去的一掌,我又再度歎了口氣。
這年頭,男人怎麼都那麼狠啊!
他很受教地點點頭。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捧起他的臉,自然而然地與他唇齒相連,「我會治好你生理與心理上所有的毛病,老公……」
我低吟。
只是我當時卻不知,生理上的毛病固然好治,心理上的毛病卻始終難以痊癒。
何況有傅清塵那種厲害到有點變態加神經的神醫在,自然是,妙手回春,萬事難不倒他。
我的那一次憑空消失,成為子初終其一生的夢魘,實在太駭人了!直到若干年後,每逢颳風打雷,他都會緊緊抱住我,絲毫不肯鬆手。
尤其某一日若是遇上日全食……
他會更瘋狂,不論身在哪裡,都會在最短時間內鬼魅般地出現在我面前,然後不顧我求饒,把我死死拽進屋子裡,用力的壓住我的四肢…………
他平素真得很正常,只是颳風下雨打雷閃電時,驚慌地擁住我的子初,更叫人心疼。
我決定,要以我一生的柔情來彌補他這塊傷疤,直至永遠,永遠——
如果可以,我好想祈求老天,永遠放晴,不要變天吧——
為了子初,為了那個深愛我的男人……
******
兩個月後
「四嫂,四嫂!!」
「咋呼什麼呀?」彎腰一鑽,我從一間破爛不堪的屋子內走了出來。
「馬都準備好了,還請您驗收。」子悠一撇嘴。
「嗯,不錯不錯。」我繞著三匹白馬打了個轉,「不錯,毛色純白,四蹄穩健,子悠,你真是朋友遍天下,這麼快從哪兒摸來三匹好馬?」
子悠摸摸鼻子,「我一向很能幹,不過嫂子,你確定你要自己騎馬?」
「當然——」
「不是。」一道溫潤堅定的聲音驀地打斷我的下半截話。
我立刻垮下小臉,轉頭,拖長調調,叫了一聲「子初——」。
「嗯。」他點點頭,像連體嬰一樣自動自發貼到我身邊,雙手扶住了我的腰。
我隨著他的力氣,倒退了數步,整個人落入他的懷抱。
「我抗議!」瞥眼看到子悠嘴角那抹偷笑,我更氣了,「我要自己騎馬!」
「你是要我抱著雲兒騎馬?然後手一抖,把他給飛出去?」他瞇眼威脅。
「嗚……」又拿兒子來嚇我。
「好嘛,我抱就是了。」我氣弱地垂下頭,他隨手把寶寶放入我懷裡,抱著我飛身上馬。
「走吧,子悠。」
「不和小白打聲招呼了嗎?」
「不用去了,傅神醫和佔少俠一早就出門了。」我搶著回答。
「這樣啊。」子悠嘟囔一聲,隱約聽到說什麼「沒良心」。
我翻翻白眼,「走吧,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幹什麼呀?」
「什麼,我婆媽?」子悠氣得一跳上馬,「四哥,你該好好管管你老婆了,看她口無遮攔的。」
「我是你四嫂,嫂子如母,笨蛋,該你對我客氣點!」我老氣橫秋地瞪了他一眼。
「哼,四哥。」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呀?」我和子悠同時掉轉頭,啼笑皆非地望向他。
「我會好好管教寒兒。」子初俯首望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說道,「年長的人說,多生幾胎,女孩子就會比較成熟些。」
「什麼?」我張大嘴。這算什麼鬼點子?我抗議!
子悠禁不住放聲大笑,「四哥,好主意!看你的了!」
這兩混蛋男人!我又氣又急的一揮拳頭,被他笑著捏住,放到唇邊親了一口。
「駕——」子悠雙腿一夾馬腹,向前慢跑,長吁短歎道,「我看你們兩個窮噁心,真不知我這輩子倒了什麼霉,得跟著你們遊山玩水,這一路到衛都城,沒有三個月功夫怎麼走得到呢,唉!我會長針眼,而且不止一個!」
「哈哈哈——」子初笑著縱馬奔馳,越過了子悠的白馬。
「駕——」子悠一時興致大起,「四哥,好久沒有賽馬了,今天看我們誰頭一個到下一個鎮好不好?」
「你賴皮,哪有你這樣子的呢?我們三個人,你就一個人,當然跑不過你啦。」
「寶寶也算人?」
「不是人是什麼?」我冒火地瞪了他一眼。
寶寶爬在我懷裡,一扭臉,可愛地衝著子悠傻笑。
子悠哈哈狂笑。
臭小子!我揉揉臭寶寶的腦袋瓜子,真是個搞不清敵我的笨笨!
「好,我讓你們先跑一段,如何?」
「那還差不多!」我點點頭,「獎品是什麼?」
「你兒子?」子悠哈哈大笑。
「我呸!」我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就賭你身上那塊玉。」
「好。」他一口應承,「你們輸了呢?」
「我們怎麼會輸?子初快跑!」
「駕——」子初催馬疾奔,駿馬嘶鳴,霎時竄了出去,遠遠地將子悠拋在了後面。
「呀!四哥,你也會耍無賴!四哥,等等我,四哥——」子悠爽朗大笑,一伏腰,加速催馬快跑。
我抱著寶寶扭回頭,只見兩匹白馬一前一後緊緊挨靠在一處,歡快地撒蹄,「得得得得」,在一條緊窄的土道上揚起了滾滾黃沙——
碧雲天,陽光刺目,腳下是流動滾滾的塵土,眼前是一望無垠的田野。
世界,如此延伸——
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獲得了全世界的幸福。
向著碧藍的天空眨眨眼,恍惚中,爹地、克瑞斯、寶寶、伊蓮,大家,一張張笑臉滑過我的眼前。
你們看到了嗎?
我實在是幸福得想要飛揚,想要歌唱!
無論衛都城內等待著我的是和平還是危機,我都不怕!
我有他,他有我,我們會生生世世地執掌著彼此的幸福,不離不棄,直到海枯石爛,地久天長——
水起
風生千年
半邊天
握兵卷
月下論劍
談笑
玄機萬變
一拂揮掃俗世念
與日爭輝論英雄
誰是英雄?
踏故地
破愆言
為誰洗淨鉛華顏
無風無塵無慾天
有恩有義有情鑒
一筆
勾抹江湖怨
何日乾坤無波瀾
深山小徑沐嵐煙
待等閒
與君約
勝負見
滄海一粟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