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答應替我安排,說此事包在他身上。
我與他談完,心緒還是不甚平靜,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大半夜,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一直到凌晨四點左右,才覺睡意襲來,正朦朧地合上眼打算入眠之際,忽聽窗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伴著一道低語走至我隔壁的屋子。
我心裡起疑,三更半夜的,不知是何人拜訪宮南雁呢?
我急忙拿起我的萬能手錶貼到隔壁的牆上充當竊聽器,一手旋開側面的按鈕,將一個微型接聽器貼在耳上。
於是,隔壁的聲音便清晰傳入我耳中。
只聽宮南雁低聲說道,「三……」
「小聲些。」一道極為耳熟的聲音打斷了宮南雁的說話。
「她睡著呢,不會聽到。」
「萬事小心。」
「是。」宮南雁頓了頓,繼續道,「您不是說,他們會沒事的麼?怎麼竟定為明日斬首示眾呢?」
「做戲要做足全套,你也不想那人看出什麼破綻吧。」
我一聽這聲音,立刻緊緊地捉住了胸前的衣襟,一顆心懸得半天高。
「可是要犧牲這麼多人,我覺得……」
「成大事者,要不拘小節,別那麼婦人之仁。」
「是。」
「訓練得如何?」
「正在加緊練習。」
「嗯,他近年來買了不少高手,一定要小心。」
「是。」
「統一行動時不能出半點差錯。再帶我去看看他們。」
「是。」
跟著一道移動的響聲,房內便斂了聲音。
我大著膽子跑出門,偷偷潛入宮南雁的房間,打開手錶上的微型手電筒,在他烏黑的房裡東找西找。
驀地從他櫃子最下一層翻出些古怪的東西。
面具、鬍鬚、還有黑巾,我抖了抖,抓過一件袍子展開。
這回我認出來了。
這裝束要是套在宮南雁身上,便成了不折不扣地天道門門主笑三緣。
天爺,我的腦子瞬時一片空白。
宮南雁即是笑三緣?
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他從一個沒武功的商人,到身懷絕技的高手,再到天道門門主笑三緣。
這能劃上等號嗎?
我混亂的大腦不曉得該如何調試,於是慌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欲走。
卻不料,那黑色的櫃子忽然詭異地移了開來,一條紫色人影鬼魅般地射到我面前,抬手一點,我便被他定了型,愣立當場了。
這回真是死定了!
我心中轉念,欲哭無淚,得知這驚天大秘密,他們會放過我,才怪!
我抬起眸光,澀然望著面前的男人,「我從未想過,原來你才是天道門的幕後主使人。」
「是麼?」
「子容。」
「嗯。」他笑著傾首,「你現在知道了。」
「蘭花殺手是你派去刺殺太后的?」
他不語。
「你為什麼要嫁禍我?」
他笑著望我,依然不語。
「你搞這麼多事,最終目的僅是篡位吧,那你是否搞錯了對象,你的目標該是秦殤不是嗎?你為何向太后下手?」
他輕咳一聲。
「蘭花殺手是你天道門的人,你假意讓她潛伏到壽王身邊,一來便於監視,二來可當擋箭牌,出了事,人家自然把疑點集中在壽王身上,決不會想到你頭上。」
「呵呵,的確有意思。」他笑著點點頭。
「那日是你派人追殺皇上,你以蕩平賊寇為借口,實際偷偷調派宮南雁去刺殺皇帝。但是你沒想到有一個陳平半路上殺了出來,把你的計劃全部打亂。」
「子悠也知道你的身份?」
「這點錯了。」他笑著打斷我,「他從頭到尾都不知有我的存在。他只以為加入了一個劫富濟貧的幫派。」
「你才是天道門的主使人,你因皇帝大肆搜捕天道門門人,逼不得已親手捉回你的信徒,把他們送上法場,你還是人嗎?他們好歹也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歎了口氣,望向我,「我也不想這樣。」
「你不想這樣?哼,別再矢口否認了,你這種人還會有什麼感情?在你眼裡,他們只不過是一堆能供你驅策的棋子。你說,你在那秘道裡養了什麼東西?殺手麼?你難不成要殺入皇城妄圖逼宮?」
我慌亂地望了他一眼,「子容,他與你是兄弟。你與他相互殘殺,勢必會遭天譴。」
「你會關心他?」他笑著投給我一眼,「在你心裡,不是只有子初一人嗎?他死,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兒。你不是急著要出城找子初麼?」
「這是兩碼事,你別扯到我頭上。」
「若寒。」
「你不要叫我。」我瞪大眼瞅著宮南雁,「最可惡的就是你了,假惺惺地與我、與子璇結拜,還裝出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我猜你當時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你是藉著我跟他攀上交情,伺機尋找時機下手吧。」
「若寒,我。」
「你什麼都不必說。子容,趁早回頭吧,別幹這麼危險的事。萬一失敗,那可是要殺頭的。就算成功讓你弒君奪位,也只會留下手足相殘的千古罵名。」
「那就手足相殘吧。」他笑著彈射到我面前,一記手刀,劈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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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轉時,發現身在一處黑森森伸手不見五指的監牢內。
門上僅開了一扇小氣窗,四面皆是牆,陰寒的很。
我簡直欲哭無淚,心想怎麼又把自個兒給弄進大牢裡來了?
子容畢竟還是顧念舊情的,所以他未殺我滅口。
既是如此,說明他心裡還存有一分善心。他不該踏上那條不歸路呀。
這年頭,弒君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動了動手腳,摸索著爬到鐵門前,用力拍了拍,叫道,「開門,有沒有人?」
喊了半天無人應答,我倒覺得口有些渴了,正想著,門上的小氣窗突然冒出一張黑巾蒙面的臉來,「嚷嚷啥?好好呆著。」
「喂!我要見子容。」
他未理我,自顧自把水和食物遞予我,關上了小氣窗。
我心情鬱悶,在黑暗裡唉聲歎氣了良久,總算還想著不吃飽沒力氣逃出去,那就吃吧。
食物還算精緻,想是他們念及舊情不捨得苛待我。
我吞著糕點,抬手看了看表,一月六號,天爺,難道說,我已經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內呆了一整日了?
成王逼宮成功還是失敗了?
為什麼沒人來救我?
難道他打算關我一輩子?
不是吧——
我又轉身拍拍鐵門,未過片刻,那蒙面人露出臉來,「又怎麼了?」
「宮南雁和成王回來了麼?」
「早著呢。」
「為什麼早著?」
「問那麼多幹什麼?乖乖呆著吧。」他沒好氣地關上氣窗,起步離去。
我爬到牆角的小鐵床上,鑽入暖和的棉被裡。
這麼說,那日是成王派蘭花殺手把我搬去了翠微小築?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挑起秦殤與秦紹的爭端?
恐怕不那麼簡單。
我暗暗攏起眉,心想倒頭睡吧,指不定一覺睡醒就出牢籠了。
也不知昏昏沉沉地睡了有多久,反正再醒來時,我已莫名其妙躺在一張白玉雕花大床之上了。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環顧四周熟悉的環境。
一盞紫蘇琉璃燈照著床頭,兩抹昏黃光暈旋繞,案幾上擱著一隻九鼎小香爐,徐徐冒著白煙。
這分明就是秦殤的寢宮!
莫非,成王事敗,把我供出,秦殤救了我?
奇怪,我捏捏小臉掀開被子下床。
「采兒。」我喚了一聲,發現並無人答理。
於是,我起身出門,驚愣地望著前方。
這哪裡是在承乾宮嗎?分明就是身在一艘燙金畫舫之上。
我沿著一間間廂房向前走,忽聽左近一間屋內傳來朗朗地笑聲。我縮了縮手,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門縫,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情景。
屋內共有五人。
秦殤、秦戰正對酒笑談,宮南雁坐一旁替其斟酒。
另二人。
一個是那花子幫幫主陳平。
另一個竟是那蘭花殺手。
一瞬間,我的腦袋成了一片漿糊。之前發生的一切,像電影般一幕幕劃過我面前,凌亂地攪成一團,理不清,看不透,難以琢磨。
「寒兒來了。」宮南雁起身相迎。
成王亦笑道,「皇上,那臣弟先行告退。」
「妾身告退。」蘭花殺手微微向他一福,迎上我驚疑不定的目光,淺淺一笑,頷首,舉步從我面前走過。
我霍然轉回頭,難以置信地瞪著秦殤,「你……」
「寒兒,你醒了。」秦殤神色自若地笑著,走至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睡得還好麼?」
「這是怎麼回事?」我怔忪地望著他,喃喃自語著,「怎麼回事,怎麼……」
「寒兒。」
我使勁揮開他的手,「蹬蹬」退後數步,沿著桌邊站定。
「原來你一直在演戲。」
「你聽我說寒兒。」
「我不聽!我什麼都不要聽!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騙局。你與宮南雁根本就是打從積雲樓碰面起就是認識的,他是你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