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終於有溫暖的感覺了。
我趴在暖融融的浴池邊,浸泡我寒意侵體的可憐身子,一手輕輕撥弄著安在池畔的一小株蘭花盆景。記得母親以前也很喜歡養這種建蘭,它葉綠花繁,香濃花美,不畏暑,不畏寒,生命力特強,易栽培。
記憶中,似乎不太想得起母親的面龐輪廓了。
也難怪,她都有五年沒露面了,呵呵,也許正在拚搏她的事業吧。
難道說,我要強的毛病是遺傳自母親?
沒關係了,反正我也早已過了需要母愛關懷的年紀了。無所謂,反正一直以來都已習慣一個人的世界。小時候還會偶爾做一下夢,騙騙自己,順便騙騙思思,說爹地媽咪明天就會來看我們。
我垂下頭,腦海中重新迴盪起秦紹的話語:寒兒,你現在並不是一個人,至少你身邊還有我。你一點都不寂寞,因為以後,都有我在你身邊陪著你。
傻瓜!我抬眼,兀自笑了笑。
還說什麼以後,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以後。
如今的生活,只是偏離軌道而已,但總有一天,我的肉體與靈魂將從何處來,歸何處去。
我從池子裡慢慢爬起身來,渾身濕漉漉地走上台階,伸手去取掛在屏風上的衣物。
一旁站立的兩名婢女急忙上前為我淨身,替我穿上一襲雲錦羽衣。
「你們不用照顧我了,都退下吧。」我疲憊地閉了閉眼,輕輕抬手揮動了一下。
「是,婢子送姑娘回廂房休息吧。」
等到全部弄好,轉回廂房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我打了個哈欠,小狗爬爬挪上了床。
「寒兒,睡了嗎?」
「還沒。」我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秦紹端著一碗黑糊糊的湯藥推門而入。
「咦~~~不是要我喝了吧。」
「今天淋了場大雨,還是先把藥喝下吧,免得受寒。」
「你怎麼親自端過來了?」這些活不是下人做的嗎?
「我想來看看你。」他把藥碗遞到我唇邊,「喝吧。」
「我可不可以不要喝。」
「不行,萬一你明天病倒了怎麼辦?」
「喝一半,另一半你喝。」我討價還價道。
「我已經喝過了,藥怎能喝一半呢?會沒效力的,喝吧,乖了。」他軟硬兼施的逼著我捏鼻子喝光那碗苦裡吧唧的藥。
「咳咳咳。」
「喝口茶潤潤嗓子。」他隨即遞給我一杯桂花茶。
我一口氣「咕嘟咕嘟」喝了太半。
「這些事怎麼能要你做呢?我會不好意思的。」
「好了,你就別再說這些客套話了,躺下休息吧。」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我依言躺下,他便抬手摸摸我的額頭,皺了皺眉頭,「有點兒燙,明兒再叫大夫來看看。」
「子初。」
「嗯?」
「今天謝謝你。」
「不許再說謝謝了,你從剛才到現在都說了多少謝謝了?」
「嗯。」我抿唇輕笑,「對了,你怎麼會找到湖邊的?」
「有心找,還怕找不著?」他微笑著注視我一眼,「快睡吧。」
「嗯。」我正要閉上雙眸,卻見他把臉湊近過來,在我額角輕輕印上一吻。
「明兒見。」
「明兒見。」我的心,猛顫了一下,目送他起身離去。
隨著房門輕輕合上,我立刻翻了個身兒,面朝內側,輕輕咬住了被角,任那淚水滾滾而落。
他懂我,他真的懂我,他知我渴望著什麼——
我想不到,瞧上去那麼粗枝大葉的他,居然會那麼細心。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沉醉在你溫柔的眼神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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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居然真被秦紹這張烏鴉嘴說准了。
隔天,我便發起了高燒,病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於是,秦紹只好將我留在了成王府養病,再派人把采兒與馨如接到成王府照顧我的起居。
兩日來,我一直渾渾噩噩的,在夢裡浮浮沉沉,恍惚看到思思與爹地,又恍惚看到克瑞斯他們的模樣兒。
我追趕著他們的身影,努力揮手呼叫著,可是他們一個個都不理我,甚至愈走愈快,遠遠地將我拋丟在黑暗之中。
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在睡夢中胡亂踢著被子,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恍恍惚惚間,感覺被一雙暖和的手包裹住了小手,有人在我耳邊低低的訴說著什麼,以示勸慰。
漸漸地,我緩緩平靜下來,朦朦朧朧地,再度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睛之際,只見一抹燦爛的晨光灑在了我的床前。
我微微抬手摸了摸溫熱的額頭,緩緩偏過臉兒,低眉瞧見了趴在我床旁的采兒。於是,我慢慢撐起軟綿綿的身子,輕輕替采兒覆上一條被褥,搖搖晃晃爬下了床,再跌跌撞撞地俯衝到桌旁,一手提起盤中的白玉茶壺,連倒了三杯冷茶灌了下去。
這時,房門忽被人推開了,馨如捧著一疊乾淨衣物走入門,一眼瞧見我,隨即驚叫一聲,「小姐!」
「小姐,你怎麼起來了?」她緊張兮兮地拔腳衝到我身旁,扶著我坐下。
「我沒事。」
「采兒啊。」我猶來不及阻止,馨如便跑到床邊,用力敲了采兒一下,「你怎麼搞的?我才出去一會兒,你怎麼就偷懶睡覺了呢?」
「對對不起啊,我我實在太睏了,小姐,你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采兒急忙跳了起來,回過身,一臉愧疚的瞧著我。
「算了算了,這兩天,真是累壞你們了,馨如,不要怪采兒了。」
「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能夠伺候小姐,也是我和采兒的福分。」馨如笑著走到我身旁,突然提起那壺冷茶又咋呼開了,「哎呀小姐,你怎麼喝冷茶啊,你身子才剛剛有些起色,怎能這麼不注意呢?采兒啊,你到底在搞什麼啊,叫你好好照顧小姐,你是想氣死我啊。」
「對,對不起,我我……我這就去泡茶,對不起小姐。」采兒笨頭笨腦地衝到門口,「碰」地撞上一人,手中的茶盞亦跟著「嗆啷」一聲落在地上。
只聽一道尖銳的聲音叫道,「大膽刁奴,竟敢衝撞皇上,來人,把她拖出去重責五十大板!」
「慢著。」我一手撐著桌面吃力的站起身來。
「寒兒。」秦殤繞過跪倒在地,嚇得顫個不停的采兒,逕自來到我面前。
「奴婢叩見皇上。」馨如急忙下跪低頭。
「好威風啊,一進門就想給我個下馬威?哼,奴才跟主子,真是一個德性。」我冷眼望著他,面無表情的嘲諷道。
他伸手想要拉住我,卻被我甩袖揮開,微微行個禮,冷冷念道,「民女見過皇上。」
「高長貴!你這個多嘴的奴才,看看你把雲姑娘氣的!給朕跪下,掌嘴!」秦殤惱羞成怒地轉過頭,怒斥一聲。
那名喚高長貴的馬臉太監聞言,急忙慌張下跪,一邊甩自個耳光,一邊惶恐地說道,「奴才該死,奴才多嘴,奴才該死,奴才多嘴——」
「夠了。」我轉過臉忿忿地盯著秦殤。
「寒兒,你怎麼又生氣了?」他笑著握住我的手掌,抬手撫上我細緻的臉蛋兒,「二哥得知你身體抱恙,呆在成王府休養,便特地帶了御醫來給你瞧瞧。」
他伸手接過下人遞來的一隻白玉瓷瓶,輕輕放到我手心,「這是前年大蒙國進貢的雪蓮丹,具有止咳調息的神效,你收好。」
「皇上我已經沒事了,不用那麼麻煩。」我掙扎著不肯收下。
他倏地張開雙臂,將我擁入懷中,不顧我虛弱的抵抗,抬手輕觸我的面龐,長歎一聲,低語道,「寒兒,你瘦了許多。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擔心你,自從那日你被人擄走後,我就派了許多人出外打探你的消息。你是不是氣我沒有保你周全,害你在外吃了那麼多的苦。」
「皇上,你誤會了,我根本沒怪過你。」我費力地推著他的身子,滿臉不悅。
「寒兒。」他驟然抓住我的雙手,低頭凝視道,「你隨我回宮吧。」
「不要……」我又急又氣,奈何掙不開他的雙手,只得乾瞪眼。
「你聽我說,寒兒。」
「我不聽啊……」我扭絞著一雙小手,努力想要掙脫他的禁錮。
「寒兒……」他使勁將我一拽,我便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被他緊緊摟在懷中,絲毫動彈不得。
他低下雙眸,望著我的眼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深沉的痛楚,「你怎麼了?你為何突然對我如此冷漠,你是否還在怪我?那好,就當之前是我錯了,是我不對,我不該瞞你騙你,我們回去吧,回去再好好談談,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你放開我!」我努力掙扎著大叫。
秦殤深沉的眼眸內閃過一絲怒氣,使蠻力環住我的身子,硬是不放手。
便在我倆拉拉扯扯時,突聽門外傳來一道嬉笑聲,「喲,這又是在演哪出戲?」
秦紹笑著繞過跪在門口賞自己耳光的奴才高長貴,微揚著唇角,一臉冷嘲的瞧著我與秦殤互相扯拉的雙手。
秦戰跟著跨入門來,見到門口自虐的奴才,眉頭微皺了一下。
秦殤怏怏的放開我的手,轉臉面向他的兩名兄弟。
「臣弟參見皇上。」二人提步向前,對其行了一禮。
「奴婢給兩位王爺請安。」馨如惶恐到現在,還未從地上給爬起來。
「行了行了,都免了吧。」秦殤沒好氣的抬手一揮。
一眾奴才得以站起身來,馨如與采兒等人都跪得久了,站起時均有些搖搖晃晃。
「不知皇上何故生那麼大氣?臣弟還請皇上息怒。」秦戰意有所指的瞄向仍舊跪在門口自打耳光的高長貴。
我向他投去一瞥,只見他已打的兩頰冒出紅印,嘴角亦滲出些微血絲來。
不是吧,這笨奴才居然用那麼大力氣打自己?那些個以前在電視裡瞧著好玩的情節,現在竟然活生生、血淋淋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看得直反胃,心中不由對秦殤又多出一份反感。
他愣是不喊停,把對我的怒氣全部轉嫁到一個奴才身上,算什麼意思?由此看來,這秦殤的胸襟氣度比之成王,可真是差了一大截。
秦殤凝眸看向成王,神色忽而一冷,「你可知,他犯了何罪?」
「臣弟願聞其詳。」秦戰肅立。
「妄言之罪。」秦殤冷笑著睇他一眼,轉而看向門口的高長貴,用力揮了揮手,「行了住手吧,今日有成王替你這奴才求情,朕就暫且放過你,若有下次,定把你拖出去砍了。」
「是,謝皇上,謝王爺,奴才下次決不敢多話了,謝皇上,謝皇上。」
打成這樣,還口口聲聲道謝?今日總算讓我見識到封建專權君主制的厲害了!
秦紹笑著伸手扶住我,「寒兒,你今日氣色到是不錯,也可下床走動了。我看,我們還是收拾一下東西回府吧,免得擾了三哥。」
「嗯。」我微微一笑,稍稍點了下頭。
「不必走的那麼急,跟我還這麼客氣?我看,還是讓寒兒把病養好再走吧,免得路上顛簸,再受風寒。」秦戰望向我,含著溫暖的笑,衝我輕輕點了下頭。
「寒兒你說呢?」秦紹低下頭,笑望著我。
我刻意向他身旁偎了偎,抬手扯扯他的衣袖,輕聲說道,「不要了,還是不要再打擾子容了,我們回去吧,我很掛念我的小白。」
話落,我垂下頭,猶是如此,亦能感受到帝殤的目光,劍一般向我投來。
我拒絕秦殤,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秦紹,會不會害他們兄弟反目?我沉思著,兀自垂著頭。
「好,采兒馨如,你們兩個立刻收拾收拾,我們即刻啟程。」
「是王爺。」
「皇上,寒兒身體有所不適,臣弟就先帶她回去了。」秦紹扶著我走到秦殤面前,稍一行禮,便繞過他身旁向前走去。
未幾,忽聽秦殤冷喝一聲,「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