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魔宮。
以星靈大祭司為首,包括各位大魔王在內的夜魔族貴胄們向秦樂天下跪行禮。
秦樂天從一片伏著的身影中緩步穿過。
看樣子,長老院和祭司院是準備默認她這個魔皇了嗎?
真正是意外呢。
要知道,在夜魔界,月精靈的地位一般都不高,還以為她的血統會給她帶來些麻煩呢。
沒料到,連大祭司和那些桀驁不馴的大魔王都臣服行禮了。
「準備試煉吧,星靈大祭司。」
坐在冰冷的皇座上,垂了眼簾打量帝座的花紋,秦樂天輕輕地開口。
無論前路迎接她的將是什麼,她總是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的。
為了活著,為了驕傲自由的活著,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
「是,大人。」星靈大祭司胤辰依然如常的優雅從容。
闖過九洞十八窟的煉獄陣,秦樂天來到了夜魔族的聖地,裁決之刃靜靜的懸浮在空中。
秦樂天有些恍惚。
那散發著銀藍色光芒,像一輪新月的匕首就是讓惡魔們都聞之色變的裁決之刃嗎?
那麼美麗,那麼高貴清冷,這就是夜魔族的傳承聖物嗎?
裁決之刃,以審判、裁決為名,功用是剝奪——剝奪力量、生命、地位。
剝奪後就無法恢復。
裁決之刃可以剝奪力量是因為裁決之刃吞噬力量,剝奪生命卻是破壞,使犯人的身體衰弱;剝奪地位,是血脈裡種下禁制,惡魔變身將永不可使用。
每一代的魔皇,都要先通過試煉,能掌控裁決之刃,魔皇的位子也就名正言順了。
秦樂天騰空飛到裁決之刃附近,近看那武器越發的美麗了。
裁決之刃沒有手柄,秦樂天輕輕的握住了匕首的彎月的中央,藍色的光芒暗了一下瞬間又閃亮起來。秦樂天看著自己的手掌滲出鮮血,暗紅色的血液把那兩個手掌大小的匕首染紅了。
力量和生命正在流失,但秦樂天卻沒有作任何的掙扎和反抗。
秦樂天想起了司擎蒼,那時候,司擎蒼角逐帝位的時候,他當時面對裁決之刃又是怎麼做的呢?應該是以最大的力量壓制吧,向裁決之刃顯示自己的力量。
司擎蒼……
不知道司擎蒼被她吞噬的時候,他是什麼感覺呢?如她這般有如失重的暈眩嗎?
傳說中,人死後是有靈魂的,會到冥府接受審判,之後轉世輪迴。夜魔族死了就化作星光,短暫的輝煌後,除了一塊晶石,什麼也不會留下。
死亡是一種偉大的平等。身為魔皇的司擎蒼是灰飛煙滅了,還是也會輪迴轉世?
秦樂天恍惚的想:如果自己死後化作一陣風,是不是就可以獲得最大的解脫。自由的風,流浪的風,不羈的風,應當是不會寂寞難受的吧。
千萬不要又成活死人啊,太痛苦了。
秦樂天只感覺眼前一片星光。
是蒼蒼來接她了嗎?
果然,霸道如司擎蒼,絕對不會放她一個人留下吧?
也好,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借她顆種子,讓她養小包子?
秦樂天神經兮兮的笑了笑,卻只覺眉心一陣劇痛,頓時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梵若就在身邊,秦樂天突然不敢面對它。
梵若發現秦樂天的動作,舔了舔秦樂天的臉。
秦樂天囁嚅地叫了聲:「梵若。」
梵若挪動四肢,將秦樂天壓住,許久沒有出聲。
秦樂天窘迫不已,勉強笑道:「梵若,我對人X獸那個不感興趣啦。」
「胡思亂想些什麼。秦樂天,口口聲聲說要活著,口口聲聲說要成為人上人,怎麼輝煌就在眼前,你卻又不在乎了?那個司擎蒼就對你影響那麼大嗎?腦子裡光想著他,甚至不管你自己是不是會被裁決之刃反噬而亡,無畏無懼毫不反抗……你忍辱負重的活著,就是為了什麼這樣死去嗎?」
冷沉的聲音從梵若的喉嚨裡溢出,秦樂天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那個,人家不是一時魔怔了嘛。」被梵若身上的氣勢壓的有些心虛,秦樂天撒嬌地在梵若身上蹭蹭。
「魔怔?魔怔到連命都不要了?」梵若恨鐵不成鋼地拿秦樂天的頭髮磨牙,當然,若不是自制力不錯,妖獸大人更願意拿來磨牙的是秦樂天的脖子。
「梵若,梵若!」一疊聲地嬌嬌軟軟地喊幾句,在梵若被她那份小女兒的嬌態弄的沒脾氣了之後,秦樂天瞇著眼睛輕聲說:「一時魔怔的確是有的,但是,更多的,卻是因為,在進入聖地之前,我就決定面對裁決之刃的時候,既不壓制,也不反抗。」
梵若等著秦樂天進一步的解釋。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梵若早明白,秦樂天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子。若說她會為了私情而自暴自棄,那絕對是天大的冷笑話。
「裁決之刃的功用,是審判與裁決。進聖地之前,我就在想,作為審判與裁決的裁決之刃,要獲得它的認可,是不是根本不需要強勢,而是坦誠地接受它的裁決就好了?」
秦樂天把玩著收斂了一切神秘的光環,看起來就像再普通不過的月牙形的小裝飾的裁決之刃。
歷代的魔皇,參加裁決之刃的試煉的時候,總是展示自己最強大的力量意圖使之屈服,他們在需要用到裁決之刃的時候能將其「請」出來,其餘的時候卻還是將裁決之刃供奉在聖地的。
畢竟,哪怕通過了試煉,相當個性的裁決之刃也不是那麼好擺弄的。不能駕馭的裁決之刃,那也就不過是個裝飾品,與其帶在身邊引人側目,倒不如還是將其供在聖地的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如果說歷代的魔皇是將裁決之刃用武力降服,裁決之刃終究心在曹營身在漢的口服心不服,那麼,秦樂天做的,卻是擺出一副明主的樣子接受裁決之刃的考驗,讓裁決之刃自己來投誠。
「雖然冒了不少的風險,可是,梵若,你看,最終還不是我贏了嗎?」
裁決之刃在秦樂天的掌心隨著她的心意恣意地變幻形態。相比於歷代魔皇獲得的最多七成的使用權,秦樂天至少獲得這個聖物九成的使用權限。
梵若瞇了瞇眼睛。
那時候他們相逢的最初,秦樂天坦誠的邀請它成為她的動物夥伴。
它將尖銳的獨角抵在她的額心,司擎蒼捏了好大一把冷汗,她卻依然淡定而清寧。
彼時,作為九次涅槃的妖獸,它的實力遠遠超過秦樂天。雖是秦樂天主動發出的邀請,締結契約的時候,主動方卻是身為妖獸的梵若。
「……是的,你贏了。正如你我相逢的最初,你大膽的賭了一場,賺翻了。」
梵若舔了舔秦樂天的額頭,那裡,一朵盛開的木槿花狀的圖案在雪白的肌膚裡若隱若現。
那時候,若是梵若有惡意,完全能締結以它為主,以秦樂天為奴僕的契約,只是,最終,秦樂天的坦然和真摯,讓梵若選擇了平等的靈魂契約。
「梵若,你放心啦。我們彼此共享生命和力量,我不會揮霍自己的生命,當然,更不會浪費你的生命了。」秦樂天摟著梵若的脖子,親暱的蹭。
金銀交織的長髮披散,秦樂天揚眸,妍麗的臉幽深寧和的美麗。她微笑,若桃花之絢爛,只是眼中,依舊一片靜謐。
「秦樂天,希望我沒選錯夥伴吧。永恆的孤獨,我已經嘗夠了。我是獸,獸比人簡單,比人忠誠。我會陪著你。」
梵若將巨爪抬起,收回尖利的爪刃,用肉墊摩挲著秦樂天的頭。
比起純潔良善的小白兔,矯健強韌的豹子,當然更合妖獸大人的口味。
從無數的歲月裡走過,梵若從不怕被算計被利用,察覺秦樂天並非小白花,反而是個芝麻包,它反而生出更多的憐愛和驕傲。
這就是它選定的夥伴呢。
哪怕她的力量不及它,她的心靈,其強悍程度,卻足以與它匹敵。
「妖獸沒有孩子,我就守護著你吧。」梵若睿智通透的眼眸裡有欣慰、喜悅還有幾分釋然。
秦樂天嘻嘻一笑,雪白的手指劃過唇角,紅潤的唇勾起邪肆的笑:「梵若拿我當你的孩子麼?那麼,我該叫你老爸,還是老媽?」
話說,據秦樂天所知,天生地養的妖獸大部分都是沒有性別的,非雄非雌。
梵若不以為忤,嘴巴勾了勾,那張獸臉上同樣露出邪肆的笑:「笨丫頭連爹娘都分不明嗎?那我便盡義務為你好好地上一課吧……」
最初定契約的時候,妖獸大人也不過抱著無所謂的心態當做一場遊戲,反正,妖獸大人是主動方,妖獸大人的實力也超過秦樂天太多,妖獸大人不樂意了隨時能解除契約,反而是秦樂天受到的制約更多些。
直到今時今日,妖獸大人才恍然大悟,相遇的最初,擺出一副十足弱者十足知心者的秦樂天,不動聲色之間就以弱勝強地大賺了一把。
還好,這份憋屈當下就能討回來了。
因為,比無恥比無賴比不要臉,秦樂天當然是無論如何比不過妖獸大人的。
於是乎,妖獸大人頗為得意地掰回一局。
然後,很久以後,妖獸大人又發覺,其實,它哪裡贏了?
嗚,秦樂天後來振振有詞地說,無恥無賴臭不要臉的長輩,就不需要擺長輩的架子了!
呃,反正,妖獸大人似乎在秦樂天面前越發吃癟了?!
但是,那種嬉笑怒罵不分長幼尊卑的恣意逍遙親暱美好,妖獸大人卻是越發的沉溺了……
真好,孤寂了數不清的歲月,妖獸大人梵若,覺得自己幾近荒蕪的心靈又鮮活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