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魔皇要把那個人的臉藏起來,那樣的容顏……唉,禍水啊!」麒杳然故作老成的感歎。
琅修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想要穿透結界看看那人究竟是如何的美貌。
真想要知道,那樣的人有著怎樣的容顏呢?何況,即使看不清她的臉,那個人週身的氣質已經夠吸引人了。那個人是無論走到哪裡,都讓人無法忽視的人物。
麒杳然和琅修坐在會客廳的房頂上公然偷窺,還嘀嘀咕咕,別說感知敏銳如司擎蒼還有那位幻靈族的族長麒沉毅,即使是有意收斂了功力的秦樂天也知道頭頂有兩隻小麻雀了。
「胡鬧什麼,還不下來?」對於琅修,麒沉毅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可是,對於兒子麒杳然,這位英明神武的幻靈族族長卻是一萬個寵溺了。
相比於作風浮浪的夜魔族,大部分的幻靈族卻是秉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愛的妻子病逝後留下年幼卻聰明伶俐的女兒,麒沉毅從哪方面講都只會將麒杳然疼到骨子裡。
一點都沒被覺得不好意思,麒杳然嘻嘻哈哈地就直接將房頂的瓦片多揭開幾塊,從那洞裡面跳下來了。
琅修倒是將瓦片蓋回去之後,規規矩矩地先下了房頂再從房門進去。
且不說麒杳然如何仗著年齡的優勢撒嬌耍賴胡攪蠻纏,琅修的目光倒是一直盯著秦樂天。
本來瞧著幻靈族族長父女鬥法挺好玩的魔皇大人一下沉了臉,沒等麒沉毅開口,琅修卻已是上前一步開口說:「我要向你挑戰。」
自然不是針對魔皇大人的,而是一直安分的當背景的秦樂天。
秦樂天對這莫名的挑釁是不解的。她本來還想徵求下司擎蒼以及麒沉毅的意見,琅修卻先動手了,而且用了全力。
「我要向你挑戰!」琅修的聲音激昂,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那鼓噪的心是因為被忽視被忽略的氣憤,還是內心叫囂的想要征服這個人,想要在這個人的心中留下印記的渴求。
皺了皺眉,秦樂天見司擎蒼微微一點頭,便輕輕地站起來,放開功力。
行雲流水一般地應對,秦樂天對琅修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毫不在意。
一條魔靈力幻化的水晶長鏈纏繞上琅修的四肢,勒上他的脖子的時候,琅修才發覺,原來他和這個人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記住我的忠告,不要隨便向夜魔族發起挑釁。如果不是你有殺氣卻無殺意,我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你。」秦樂天輕靈卻也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後,她收回了鎖鏈,翩然走向司擎蒼。
琅修看到那一頭流螢一樣的金銀交織的長髮,瞬間便恢復了墨色。
挽著司擎蒼的手臂離去,秦樂天的背影毫無遲疑,對狼狽倒地的琅修沒有絲毫的留戀。
「老爹,我的人我自己來處理。」搶在麒沉毅說話前,麒杳然已經先一步開口。
某種意義上稱得上二十四父孝的麒沉毅自然不會駁自家寶貝女兒的意見,所以,他給了琅修一個陰冷的眼刀子卻沖麒杳然微笑點了點頭。
還好那位魔皇身邊的女子影響力夠大,那女子自然轉移魔皇注意力帶了魔皇離開,不然,被冒犯了尊嚴的魔皇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他們幻靈族呢。
雖然魔皇這次來算的上是有求於他們幻靈族,但是,真要惹怒了魔皇,人家一發狠將他們一族徹底驅逐了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夜魔界是理所當然的夜魔族的天下,幻靈族,已經沒了家園的幻靈族終究不過是寄人籬下。
「然然,那位魔皇去採藥去了,估計還會在我族呆一段時間……下一次,我不希望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畢竟,那位魔皇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麒沉毅囑咐。
「知道知道,女兒明白。」將自家喋喋不休的老爹推出去後,麒杳然冷聲命令琅修跪下,然後狠狠的給了琅修一個耳光。
「小狼,我提醒過你,不要去招惹她的。」
琅修垂著頭,對嘴角的血跡毫不在意:「少主,你以前說過,我有權選擇自己的主上,是吧?」
麒杳然咬牙切齒半天,終於歎了口氣:「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無法干涉,只要你不後悔。」
在那麼尊貴的客人面前放肆,老爹已經對琅修動了殺心了,罷罷罷,養不熟的狼,由他走也好。
琅修沉默半晌,才說道:「少主,我是狼,狼只會臣服於比自己強的人。那個人,很強。」
麒杳然摸了摸琅修的頭。如果是平常,琅修一定會對這樣像對待寵物一樣的動作躲閃抗議,然而,沉默壓抑的氣氛使得琅修乖乖的任憑麒杳然摩挲著。
「小狼,你本來是屬於叢林的。如果不是我恰巧遇到,一時好玩要了你做護衛,或許你已經被戴上束靈環,強行當作寵獸了。雖然名義上我是你的主子,但我從來沒有用權勢地位逼迫你,甚至給你全權的行動自由,但是你也沒有向我臣服,為什麼你願意向那個人臣服?」麒杳然的聲音有著年齡不符的深沉。
「少主能要我服侍,是因為少主的身份權位,並非因為實力上您便強於我。即使您是我的主子,您並不能真正的贏得我的尊重。那個人,打敗了我,就是我的主上。這是我曾經的誓言,我不能違背,也不願違背。」琅修有著金屬質感的聲音堅毅有力。
「如果單純是為了強,那麼魔皇司擎蒼的力量還在那個人之上,為什麼你臣服的對象不是魔皇?」麒杳然月色的眼眸詭譎難測。
琅修困惑了,很久以後,才呢喃道:「我只願意向那個人臣服,僅此而已。」
麒杳然冷笑:「小狼,你太天真了。那個人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有什麼資格做你的主上?那個人連她自己都是屬於魔皇司擎蒼的。連自己都掌握不了的人,有何德何能去掌控別人?」
琅修抬頭,堅定的說:「少主,那個人,像月亮一樣呢。我是狼,狼天生就是膜拜月亮的呢。」
「愚蠢!月亮,月亮根本就不會發光,月亮只不過是太陽的影子。月亮有什麼好膜拜的?」 麒杳然噘著嘴,跺腳。
琅修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少主,麒麟是萬獸之主宰。麒麟生來就是屬於陽光的,他們聖潔高貴,對黑暗中的生靈鄙夷唾棄。少主是月麒麟又如何,雖然少主有著月一樣的頭髮,月一樣的眼眸,但是少主的心,少主的身依舊是屬於陽光的。長久的生存在黑暗中的人,會對陽光敬畏,卻無法有親近的感覺。少主,我不討厭你,甚至我敬重你,哪怕你還是個孩子。可是,少主,即使你從不在我面前端架子,我也無法和你親近。因為光是靠近你,我就怕自己被灼傷。」
「我有那麼可怕嗎?」麒杳然不依的大叫。
琅修沒有再說話,事實上,對於一向惜字如金的琅修,說那麼多的話,已經很反常了。
「起來吧。」麒杳然跳到了桌子上,拿了一個大大的蘋果啃著。
琅修起身,立在麒杳然身側。
「愣著幹什麼?下去療傷吧。」麒杳然擺了擺手。
琅修躬了一下-身,退下了。
望著琅修的背影,麒杳然突然覺得自己一向喜歡的水果也無味起來,將啃了一半的蘋果遠遠的扔了出去。
麒杳然是真的不喜歡秦樂天,或許就是厭惡秦樂天身上黑暗和明媚交織的那種氣息吧。不是純粹的暗,也不是全然的光,那個人矛盾卻又奇跡般的和諧。麒杳然厭惡那樣的混沌的氣息。
秦樂天的頭髮漆黑如墨,秦樂天的眼眸幽深如潭。
無論是頭髮還是眼睛,秦樂天都是最純粹的黑,那樣的黑,華麗而妖魅,高貴而神秘,讓人無法看穿墨色背後的真實。明明是黑色的,卻讓人不由自主的迷失,墮落於深淵……
討厭秦樂天,討厭她!。
屬於黑夜,卻又超脫黑夜的人。
從黑暗中成長,卻自然的帶著光明氣息的人。
真是討厭!
麒杳然嘟囔著,腦海裡卻不由的浮現出了一張溫柔淺笑的臉。
墨麒麟。
那個有著墨麒麟做異形的男人,像父親一樣的照料著他,關懷著他。雖然因為幻靈族執拗的相信「黑色不祥」,那個男人從來就沒有得到公正的待遇,可是為什麼那個人總是能笑的那麼溫柔?
他們一樣都有著那樣純粹的黑色的眼眸,純粹的墨色的頭髮。
他們一樣從最深沉的黑暗中走來,卻散發著淺淡溫暖的光。
他們,讓她這樣耀眼的太陽一樣的驕子黯然失色。
所以,麒杳然決定,還是要討厭他們。
討厭,討厭!
可是為什麼,她那麼懷念那個叫「祁玄」的異形是墨麒麟的男人的懷抱呢?
所有的人都把她當天才,當少主,當主子,他們把她捧的那麼高,讓她像太陽一樣的高高在上照耀著他們,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她其實也還是個孩子啊!她現在也不過是個週歲十歲的孩子啊!
那個男人即使被軟禁,被不公正的對待,也總會溫柔的笑。
那個男人總是摸著他的頭,淺笑著說:「你還是個孩子呢。」
麒杳然不願意承認她在秦樂天的身上看到了那個被他竭力忘懷的身影。
那個背負著「黑色不祥」的詛咒,最後還是被血祭的男人……
那個唯一的當他是個單純的孩子疼愛的男人……
腳尖點在桌面上,麒杳然飛掠了出去,在空中的時候,衣服漸漸被撕裂,一個有著月色的毛髮,額上長有如玉般獨角的輕靈華美的生靈出現……
只想要放開一切的飛奔……
「小心……」坐在樹梢上等待司擎蒼採藥歸來的秦樂天,遠遠就感覺到空中的影子似乎體力不支,要落下來了。
果然,那輕靈華美的身影消失,一個光不溜丟的孩子像斷翼的天使一樣墜落。
秦樂天飛身而起,金銀交織的長髮飄舞,流光閃過,片刻間她已經用披風裹住了那小小的身影。
「小丫頭,你還沒有成年吧。不要胡亂的轉化異形,這對你太勉強了,小心變成人不人、獸不獸的怪物。」秦樂天沒好氣的說,要不是認出了這小丫頭的氣息,鑒於這小丫頭的身份,她才懶得多管閒事呢。
「變回去,變回去。」麒杳然使勁用手揪著秦樂天的頭髮。
秦樂天困惑的揚了揚眉。
「黑色的。我要你變回黑色的。」麒杳然帶著些哭腔的喊。
秦樂天慢慢的御風落下,頭髮順著麒杳然的意,恢復了原本的墨色。
「眼睛!把你眼睛裡面紫色的光收回去!我要看那黑色的眼睛!」麒杳然任性的拍著秦樂天的手臂。
秦樂天歎口氣,縱容地依從了這個顯得脆弱無依的孩子。
「少主,我送你回去吧。」秦樂天抱著麒杳然,知道這個剛剛勉強轉化了小鬼恐怕是渾身無力了。
「不要。你陪著我。」麒杳然緊了緊披風,往秦樂天的懷裡鑽了鑽。
秦樂天歎了口氣,摸了摸麒杳然的頭:「平日裡總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其實你也還只是個孩子呢。」
你只是個孩子呢。
雖然是不熟悉的音色,但卻是熟悉的語調。麒杳然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好了,有什麼委屈,有什麼不痛快,哭出來就好了。」秦樂天拍著麒杳然的後背。
麒杳然哭著哭著睡著了,秦樂天搖搖頭,這個小丫頭一手揪著她的頭髮,一手拽著她的衣衫,倒是睡的死沉。
琅修發現麒杳然不見了,循著麒杳然的氣息找到的時候,就發現秦樂天雖然無奈地搖頭,但週身的氣息卻溫柔如水。麒杳然蜷縮在秦樂天的懷裡,秦樂天輕輕的摩挲著麒杳然的背脊,就像在安撫一隻任性的小貓。
「琅修麼?我把他交給你了。」秦樂天的聲音很輕,似乎是不願打擾熟睡的麒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