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南等到次日,他幾乎一夜沒有成眠,芷蘅還在懸雲寺中帶髮修行,他知道,她一定在等著他。
明秀宮,菊花吐艷,當初為容妃趙煙榕選擇這明秀宮,只因為想她該是淡泊的女子,當年,趙將軍於自己曾有恩情,功在社稷,除唐世言,他原本以為他是極能信任的人,卻想不到竟會是這樣的結局,看來,人的慾望果然是一切的孽由,他該是為了妹妹,為了他的家族!曾經,為了皇家香火,不能在棲霞殿的日子,他大多會來明秀宮,趙煙榕曾是多麼美好的女子,亦曾不願為了這種對哥哥的恩寵而入宮為妃,他正是看中了她的這一點,以為她不會有太多心思,沒想到,她卻是這樣狠毒的女人。
「陛下,可是有些時日沒來了。」趙煙榕柔柔的聲音如平常一般,聽不出絲毫異樣。
李昭南看著她,亦不懂聲色:「怎麼?你不希望朕來?」
「怎麼會?」趙煙榕忙說,「只是……聽聞陛下為著皇后之事而心中煩悶,亦不敢去打擾了陛下。」
「不錯,朕心中確實煩悶,卻不知對於皇后之事,容妃是何想法?可和他人一般幸災樂禍?」李昭南加重了聲音。
趙煙榕撲通跪倒在地:「妾不敢,妾深知皇上對於皇后的情深意重,怎敢存有這樣的心思?況且平日裡,陛下待妾不薄。」
她說得當真委屈的樣子,李昭南心中想,這樣的女人,表裡不同,心口不一,卻能如此鎮靜,倒是不簡單。
「朕知道,你不會有這樣的心思的……」
李昭南壓下聲音,幽幽道,卻並不令趙煙榕起身,趙煙榕怯生生的看他一眼,他眉目間毫無情緒可探,她心中不安,卻不敢動,李昭南忽然道:「這往後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
「陛下還要放寬心……」趙煙榕依然跪著,柔聲安慰。
「你又叫朕如何寬心?」李昭南眼神悵惘,趙煙榕以為他該是忘記了叫自己起身,便與他閒話道,「若陛下不棄,可常來明秀宮坐坐,妾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陛下的到來。」
「真的嗎?」李昭南看她,趙煙榕悠悠柔柔的望著他,「妾的心,陛下早該知道……」
李昭南深深凝眉,眼裡意味深長:「朕……或許該更早些知道才是……」
趙煙榕心頭一喜,他是什麼意思?是被自己感動了嗎?
連忙又道:「陛下,妾心永遠不變……」
「是嗎?」李昭南淡淡說著,這時,自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而有侍女阻攔的聲音,「將軍,將軍……陛下正在呢……您不能進去……不能……」
可一個小小侍女,怎麼能阻攔住一個將軍?
只見趙將軍衝進殿門,跪在地上的趙煙榕亦是一驚:「哥……」
「煙熔!」趙將軍看一眼妹妹,原本便是滿臉急迫的臉上,更加如濃雲過境,恐怖陰森,他看向李昭南,眼眸通紅。
李昭南卻從容看著他:「趙將軍,為何不解下佩劍?攜兵器面君,你可知這是死罪!」
「陛下,死罪也是我趙英一人的死罪,與我煙熔無關!」趙將軍原名趙英,他本是忌諱這個名字的,故而宮中不論與他交情多好的人都只叫他趙將軍。
「哥哥,你在幹什麼?」趙煙榕不懂哥哥為何突然闖進明秀宮來,更不知道哥哥的話是什麼意思?
「哦?」李昭南當然知道,他挑一挑唇,「那麼,你認罪了?」
「我認!祭壇螞蟻、陷害皇后,都是我一個人幹的,妹妹她全然不知情……」
「哥……」趙煙榕聽得驚呆了,她倉皇失措的望向李昭南,李昭南卻依然穩穩的坐著,唇角帶著冷笑,「容妃,是這樣嗎?」
「陛下……這……這……你不要聽哥哥亂說,哥哥是近來壓力很大,有些心神不寧,這……沒有的事,就是給妾一萬個膽子,妾兄妹倆也不敢犯下這滔天大罪啊……」趙煙榕說著磕下頭去,身子不住的抖動。
「不敢?」李昭南忽的拍案而起,暴怒一聲,「我看你們不但敢,而且……毫不知悔改!」
「哥……你快說句話,說你剛才說的,都不是真的……哥你到底怎麼了?」趙煙榕急的眼淚直掉,她急切的看著趙英,趙英這才意識到了不對,他看一眼李昭南,又看看趙煙榕,「難道……難道剛剛陛下不是在逼問你嗎?」
「逼問什麼?哥……我們……我們從來都沒有做過的事情,逼問什麼……我們……」趙煙榕極力的挽回。
「住口!」
此時,門外傳來唐世言的聲音:「容妃娘娘,若沒有做過,這……又是什麼?這可是容妃娘娘您的親筆書信吧?」
唐世言說著,將一紙書信抖落在趙煙榕面前,趙煙榕抬眼望去,心中頓時一驚,花容失色道:「這……這你是……」
趙英亦傻了,他看向唐世言:「原來,原來是你算計我?你竟敢……」
「不是他,是朕!」李昭南打斷趙英的話,原本冷峻的臉上更有霜雪覆蓋,他眸中有湧動的光火,似乎要噴薄而出,將眼前的兄妹倆燒成灰燼。
趙英一驚:「陛下……」
「柳萱將書信交給了唐世言,說出了當時所有一切的經過,當時柳萱便是想要為日後留下證據,才會逼得容妃沒法子寫下這封書信,呵……你們倒是棋差一招!」李昭南字字咬緊,走到趙英面前,深黑的眸望著他,趙英幾乎便陷落到了那一片漆黑中,一瞬間不知所措。
「我就說,那個女人信不得,你就偏偏不聽!」趙英看向妹妹,證據當前,趙煙榕亦嚇得面色慘白,失神的跌倒在地。
李昭南咬牙切齒:「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陛下……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趙煙榕嘶聲喊著。
「陷害?你說誰?誰陷害你?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我看你真的沒救了!」李昭南衝著門外一聲大喊,「來人……」
「陛下……」此時,趙英連忙跪倒在地,匍匐到李昭南腳下,「陛下容稟,此事,妹妹確實是受臣教唆,從小臣只這一個妹妹相依為命,因為臣的功勳,妹妹有幸有資格甄選宮妃,得封容妃,可是……可是也是因為這樣,臣只能看著妹妹以淚洗面,守著活寡,臣不忍心啊……不忍心啊!」趙英說得聲淚俱下,李昭南卻冷冷望著他,「這就是你們兄妹陷害別人的理由?甚至……差點賠上了我大沅江山?!那麼……壓下奏折,令災情惡化的事情,也是你做下的了?」
趙英看一眼失神的妹妹,一咬牙:「是……」
「好一個趙英!好一個一手遮天的趙英!」李昭南憤而道,「朕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趙英跪著,不再言語,他知道,他中了李昭南和唐世言聯手布下的圈套,唐世言一早拿著書信找他,說李昭南已經前往明秀宮問罪,而讓唐世言拿著證據來問他是不是同謀,他關心則亂,未及思考,便衝到了明秀宮,正巧見妹妹跪倒在地,立刻就將一切衝口而出……
如今是想狡賴都不行的。
「唐世言,將軍趙英,忤逆謀反,陷害皇后,不仁不義,但念及他曾為我大沅南征北戰,亦曾跟隨朕之左右,留他全屍,賜毒酒一杯!」李昭南金口玉言一出,容妃蒼白的臉,更如白紙,她望著哥哥,淚水零落,「不,哥哥……哥哥……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啊!」
「你還敢求情?」李昭南陰梟的眸子狠狠瞪向她,容妃立時不敢再哭求,只是默默的顫顫的望著他。
「陛下,臣不要全屍了,不要了!求陛下看在煙榕年紀還小,受臣教唆才犯下大錯的份上,饒我妹妹一命!」趙英突地再次跪地,連連磕頭。
那磕頭的聲音咚咚直響,可見他用了十足的力氣。
不久,額頭上便已經鮮血直流。
這趙英兄妹的確罪該萬死,可他對妹妹的這份情意,倒是可貴。
李昭南沉一口氣:「好,朕若與一女子斤斤計較,也顯得沒有胸襟,容妃趙氏,行為不端、心懷不善,從今往後,便去冷宮中了卻餘生吧……」
李昭南說完,邁步而去。
趙英還是連連磕頭不止,聲聲謝恩,而趙煙榕則連謝恩都忘記了,怔怔的望著李昭南離開的方向……
這一切,都好像一場那麼短暫的夢,來的好像太容易,醒得又那麼突然。
她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的這個夢裡的男人,果然和現實中一樣,冷酷無情……
而她知道,她的一生已經完了,要面對的將是失去唯一親人的錐心之痛,和冷宮之中漫長冰冷的日子……
………………………………
趙英兄妹罪行被昭告天下,經比對,那筆跡確出自容妃之手,而證人又是如今願和親阿那的湘雲公主,誰人還敢再懷疑?與趙英相關之人,壓下奏折的文部司卿潘和、煽動百姓鬧事、下令私開城門的軍部司卿石玉皆被下獄,擇日問斬!
李昭南迫不及待的趕到懸雲寺。
小小的寺廟,何時有過如此的風光?
華蓋翻飛,帝輦隆重,皇家儀仗,聲威赫赫。
寺廟前,是主持師太和所有尼姑跪了一地,而正中,自然是大沅皇后,芷蘅一身清素白衣,長髮散落,李昭南遠遠的望著她,那女子,依然是他此生無法拋卻的最美風景,她眼裡淚光盈盈,唇角卻帶著笑。
那笑,好似遠遠雲天一縷清風,吹開積壓在心底的陰霾。
這一切的一切,這不期然的一切,這本不該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疏忽而發生了。
而芷蘅,為了他,承受了這一切的不公平和屈辱。
還好,老天不算殘忍!
還好,柳萱並沒有真的要害她!
還好,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釀成大錯。
李昭南長袍飄展,帝王之威昭然,他走到芷蘅身前,握住她的手:「芷蘅,我接你回家。」
芷蘅含淚點頭:「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會來接我!」
李昭南緊了緊雙手,芷蘅的手指冰涼,他發誓,今生今世,一定不讓她再次跋涉一絲的寒!
這一次,是最後一次!
「為皇后更衣。」李昭南一聲令下,雲兒亦含淚捧著皇后的華服鳳冠上前,「皇后,請讓雲兒為您更衣。」
芷蘅卻搖頭,看著那流光璀璨的鳳冠,那血一樣紅的皇后華服,這些在經歷了棲霞殿前的咄咄相逼之後,她覺得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真實的,只有眼前這個緊握她雙手的男子!
李昭南微微蹙眉:「為何?」
芷蘅微笑:「昭南,此時此刻,我一時、一刻、一會……也不想放開你的手……」
李昭南一怔,芷蘅含水秋眸情意溶溶,便是他們曾經走過的風雨,在她清澈的眼裡分外清晰,是啊,她是他的皇后,並不在乎她穿什麼,戴什麼,而她就是她,因為是她,所以珍惜!
李昭南亦朗聲笑道:「好……」
他轉身,拉著芷蘅走上帝輦,一路之上,灤陽城百姓紛紛在兩旁跪倒,參拜皇帝與皇后,高呼萬歲千歲,好似曾經的那一場生死相逼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李昭南並不責怪,他知道,百姓在受苦受難之時,情緒很容易受到挑撥,況且自己治國不嚴,出了趙英這樣的禍害,更原本便是對不起百姓!
而進入皇城,群臣亦紛紛拜倒在兩側,高呼萬歲,「恭迎皇后回宮!」
經過這一次,李昭南其實明白了很多很多,治國,不僅僅是治天下,更要知天下!不僅僅是要律群臣,更要知群臣!也算是一種收穫!
……………………………………
棲霞殿,秋,梅花枝頭依然一片寂寂。
芷蘅好像幾百年沒有回來過一樣,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望著落玉閣,一路之上,李昭南已經將所有的一切講給了她,包括柳萱和親。
「昭南,葉姑娘要面對的許是狂風暴雨……你真的心安理得嗎?」雖然葉柳萱對她有成見,可終究其情可憫。
葉柳萱為瞭解阿那燃眉之急,為了救唐世言於水火,為了大沅不至於內憂外患,畢竟犧牲了自己,只是這份豪情,便是自己自歎不如。
人無完人,她雖任性固執,又高傲冷艷,卻不能否認,她是個值得欽佩的女子。
李昭南亦望著落玉閣的方向:「當然擔心,可是……唯今之計,我只能寄望於她不亞於江沄的智慧。」
「希望,她千萬不要有事,否則,我這一輩子亦不會安心。」芷蘅,雖已經聽李昭南說過,葉柳萱如此做,亦是為了不至於不安一生,可是,她終究不認為這是好的選擇。
「芷蘅,柳萱給了唐世言這個……」李昭南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芷蘅打開看去,只見上面用娟秀的行雲小楷,寫了一個藥方,她不懂醫術,一頭霧水。
李昭南低在她耳畔輕輕道:「柳萱乃御醫葉檀之女,有了這個方子,還愁我們不會兒女成群嗎?」
什麼?芷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望向李昭南,不可思議,有些茫然。
李昭南笑著點頭,芷蘅喜極而泣:「這……這是上天最好的恩賜……」
想著,心中又禁不住難過,她收斂住笑容,憂色又上眉心:「葉姑娘,真的不必去冒這樣的險!」
李昭南亦是深深一歎,其實,葉柳萱的確沒有必要為此而恕罪,只是,他當時沒有阻攔的原因,亦是因為他正心亂如麻,的確沒有法子權衡這兩邊,柳萱是如江沄一樣的女子,他相信,她一定可以好好的處理餘下的問題!一定!
………………………………
月色無邊無垠,清霜遍地。
芷蘅與昭南滯留在梅花園中許久許久,望著月色漸漸褪去,天空露出灰濛濛的白,李昭南擁著她,兩個人竟已經站了整整一夜,而渾然不覺!是太久沒有這樣的相擁了嗎?
即使,是站在這枯澀的梅花枝中,在幸福的人眼裡,依然是最美麗的風景。
「芷蘅,我真的好像好久好久都沒有見你了,我差點以為我真的會失去你……」李昭南從來不會說這麼好聽的話。
芷蘅竟笑了:「為何?因為你沒見過文武百官都齊聲聲的逼迫一個女人嗎?你以為我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嗎?」
「嗯……」李昭南曾有一度真的這樣想。
芷蘅靠在他的肩頭,卻笑得那麼寧淡:「可是,我卻從沒有怕過,在懸雲寺的日子,過的更是難得的安靜……」
「哦?」李昭南看著她一雙美目,含情脈脈,若水似霧。
芷蘅笑沁在眼裡,心中亦是暖融融一片,她望著他,彷彿這一生都看不夠:「因為我一直都相信,我相信你會來,一直相信,所以,我從沒有怕過!」
李昭南的心弦不經意一顫,他微微低頭看她,芷蘅柔色粉唇便好像是冬日裡,這園子中的梅花,含苞欲放、艷絕群芳!
他低頭,深深吻她。
這個吻,好像隔了整個人生一樣,等到了天荒地老,他還是想要這樣吻她,永遠!
芷蘅亦沉醉在他熾烈的愛裡。
他的懷抱,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是無論怎樣,她都不願放手的懷抱!
而這一次重逢,這一刻相擁,她將用一生銘記……(柳萱結局在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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