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言交待好了一切,想於三日後啟程去阿那。
他臨走囑咐蘇占,定要隨時報告山裡的情況,唯陛下之命是從。
不知為何,這次走,他總感覺會出事一樣。
此去阿那,來回至少數月,唐世言一路趕的急,容嫣非卻要欣賞沿途風光。
唐世言沒什麼心,卻只怕誤了去阿那的行程,萬一容爾丹有個閃失,他與李昭南誰都無法向容嫣非交待。
終究還是順了唐世言,兩人快馬加鞭於十日後趕到了草原。
廣袤的草原浩浩無垠,蒼穹之下,厚土之上,哀哀衰草連天,天色微暗,勁風吹得人瑟瑟發抖。
秋氣縱橫的草原總是多了幾分淒涼。
但今天的風又似乎格外涼。
容嫣非凝眉望著,這裡怎麼好像竟有了陌生的氣息?她看一眼唐世言:「怎麼不見巡隊?」
唐世言眉心深凝,下馬:「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扶容嫣非下馬,二人將馬拴在近旁的木桿上,徒步走向父王的帳子,草原的風越發烈了,長長的草搖擺若碧波海浪。
走到王帳前,王帳兩邊的守衛卻突地將手中長刀橫在容嫣非與唐世言面前。
容嫣非一驚,瞪向二人:「你們做什麼?不認得我嗎?」
這兩個人容嫣非的確眼生的很,她倒是不認識,心中猶疑,父王向來不會令陌生人看守王帳。
那兩人互看一眼:「王正在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擾。」
「歇息?你去回說……」
「夫人,既然王在歇息,我們便改日再來。」唐世言察覺異樣,連忙攔住容嫣非,不令她表明身份,他不叫她嫣兒亦是怕有人報給了別人。
容嫣非不解,卻見唐世言向她眼神示意,便隨著唐世言去了。
……………………
「沒有巡隊,一路無人阻攔你我走到王帳前,王帳前的侍衛我又不認識……」容嫣非喃喃自語,突然看向唐世言,「唐世言,我感覺不對,父王一定出事了,阿那一定出事了。」
唐世言示意她小聲,他拉容嫣非走到一邊,低聲說:「嫣兒,你從前在阿那可有要好的姐妹或者朋友?」
容嫣非想了想:「自然有,你是說我們先去找她們?」
唐世言點頭:「如果能找到的話。」
「好,離得最近的是我從小長大的扎爾將軍的女兒,扎爾·蘭依。」容嫣非想,找到蘭依,亦可以問清阿那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扎爾將軍畢竟是阿那重臣。
唐世言想了想,還是覺得詭異,即使阿那有變故,也不能一路之上遇不見一個人?可為今之計,還是要找阿那之人問清才好。
他隨容嫣非來到蘭依家,帳子內燃著昏黃的火光,有人影微弱的映在帳子上,容嫣非掀簾而入,如平時一般,沒有什麼禮節,帳子中的女子猛然回頭,隨即驚詫道:「公主……」
容嫣非點頭:「蘭依……」
蘭依秀美的臉上驚未消,又多幾分憂慮,她左右看看:「你……你怎麼回了阿那?」
容嫣非見她如此神情,顯然她很不希望自己出現在阿那。
「阿那是不是出事了?」容嫣非直截了當,她向來如此。
蘭依看著她,微微皺眉,似有難言之隱。
唐世言索性問道:「我們一路而來,見不到任何守軍,也幾乎沒有見到什麼人?為什麼會這樣?」
蘭依望唐世言一眼,又轉頭望望容嫣非,歎息一聲:「公主,你不該回來。」
容嫣非心一顫,蘭依的聲音透著悲哀:「蘭依,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
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阿那變化如此之大,想必……父王他……
「公主,容克凡謀反,王……被叛徒出賣,被容克凡關在了山囚中。」蘭依說著淚眼盈盈,哽咽不堪。
山囚!容嫣非身子一震,山囚,那是阿那最為殘酷的牢籠,被關押在那裡的人不死也要扒層皮。
容克凡,她的二叔!為何要這樣做?
「什麼?竟是二叔!」容嫣非不可思議的看向唐世言,唐世言的眼光卻平常無異,他只是看著蘭依:「蘭依,為何今日阿那四下無人……更沒有守軍?」
蘭依臉色肅然,似陷入沉思:「今日……」
她的表情越發肅然,彷彿有巨大的悲傷凝聚在雙眸之內,容嫣非心底一慌,連忙抓住她的手臂:「蘭依……你快說……今日怎樣?」
容嫣非心裡的不安加劇,她不希望她的猜測是真。
蘭依見她樣子,顯然她已經猜到幾分,蘭依流著淚,咬牙說:「狼丁山下,容克凡正舉行全族烙印大會,大會過後……便要……」
蘭依說不下去,將臉別過,容嫣非卻已經懂了,她幾乎站立不穩,向後倒去,她眼光顫顫的看著淚水不絕的蘭依:「便要……處決我父王是不是?」
新王登基,必然要殺掉容爾丹才能樹立威信,烙印大會,將狼印烙在新王胸口後,新王便正式成為阿那的王!
蘭依不語,容嫣非立即轉身向外衝去,唐世言連忙拉住她:「嫣兒……」
「放開我,我要去山囚,救出父王。」容嫣非欲掙脫唐世言,唐世言卻死死的扣住她,「嫣兒聽我說,如果你就這樣去,若不成功,還白白搭上了你,那麼以後還有誰去救你的父王?」
容嫣非身子一頓,看向唐世言,唐世言衝她點點頭,容嫣非稍稍冷靜,看向蘭依,忽然覺得奇怪:「蘭依,為何你沒有去?」
蘭依秀美的臉上有一絲蒼白,她微微苦笑:「容克凡……一直逼我為王后,我不依從,他便將我軟禁在此處。」
「軟禁?」容嫣非很是敏銳,她看著她,「可你門外沒有守軍。」
蘭依看著她,面容悲傷:「我的父親亦在他的手中啊……怎還需要守軍?若我敢跑,我父親便不知要受怎樣的折磨!」
「蘭依姑娘,恕我們多疑,若是因扎爾將軍在容克凡手中,他為何不以此來逼你就範,反而要將你關起來?」唐世言向來心思縝密,自不會放過這樣的細節。
蘭依微微垂眸,竟滴下兩行淚水:「我不願,並不代表我沒有就範,他登上王位之日,我亦會是王后,而如今的我亦非完璧之人……不過仗著他對我的一點點喜歡而還可以有一點驕傲在,故而我不願去的地方不願見的人,他亦不會太過強逼。」
彷彿戳中了痛處,蘭依緊咬嘴唇,唐世言忙道:「抱歉,蘭依姑娘,想是我們過於謹慎了。」
蘭依心中的悲痛不覺,不斷落下眼淚。
容嫣非忙走到她的身邊:「蘭依,對不起……只是我們……」
「我懂……」蘭依拭去眼淚,望著容嫣非,「那麼公主,你們此時回來……只怕……」
「幸好我們回來了,我一定要救我父王……一定要。」容嫣非看向唐世言,唐世言衝她點頭,「不過我想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趁著現在沒有人,趕快離開這裡,我們回來的事情,還是不要容克凡知道的好。」
容嫣非點點頭:「好,我知道一個地方,就在山囚的背面,因那裡荒涼,平時少有人去,我們到了那裡再商量對策。」
見容嫣非一驚冷靜下來,唐世言稍稍放心,看向蘭依:「蘭依姑娘,你可願幫助我們?」
蘭依點點頭:「我願意,我也想救我的父親。」
唐世言道:「好,這裡便是你的帳子嗎?」
蘭依示意是的,唐世言想了想說:「好,那麼我與嫣兒日後恐怕還要你的幫忙。」
「蘭依自是義不容辭,到時候便來這裡找我便好,只是……日後恐怕守衛森嚴,你二人千萬要小心。」蘭依囑咐道。
容嫣非握住蘭依的手:「蘭依,幸好還有你。」
「快別說了,你們快走。」蘭依送二人到門口。
唐世言與容嫣非趁黑夜,繞到向山囚方向而去……
☆
阿那秋風蕩起草原的淒涼。
大沅朝的上空亦是沉沉的昏黃。
棲霞殿滿院子梅花枝投成一地錯落的影子,芷蘅站在梅花枝邊若有所思,李昭南躺在棲霞殿門口的躺椅上,雲兒在一邊侍候,落玉閣內亦有人影靜靜的坐著,李昭南偶爾望過去,都只是一個靜靜的身影,手中似乎拿著書。
芷蘅回頭,見李昭南一直望著落玉閣,芷蘅道:「昭南,若是你不放心,便去關問下。」
李昭南微微凝眉,不語。
這些天,柳萱一直不曾踏出落玉閣,他知道,柳萱的性子,柳萱性子孤傲,就如江沄,被觸及了心中的隱秘,心裡自然難以平靜,此時此刻,他若是去安慰,只怕適得其反,其實他更怕她再次提起江沄,提起自己心裡的那份隱秘。
芷蘅歎息一聲:「你去吧,這樣不放心,擱在心裡自是難受的,你這樣愁眉不展,害的我也跟著擔心你呢。」
說著,芷蘅一笑:「快去吧,正巧的是我要與雲兒一起研究個花樣兒,你看著不也無聊?」
李昭南看看芷蘅,他知道,芷蘅是不想他心中難為。
他也確實放心不下柳萱,於是站起身,點頭說:「好,我去去就回。」
芷蘅笑著點頭,與雲兒先回了棲霞殿。
李昭南走到落玉閣門前,輕輕叩門,葉柳萱向門口望去,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