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蘅歎息一聲,幽幽說:「她來找我,卻被六哥的人發現,但是你放心,她只是中了異域的一種香,全身動彈不得,並無大礙。」
「芷蘅,你臉色不好……」李昭南低眸看她,芷蘅一怔,連忙轉身走到窗邊,她推開窗子,此時,已有大雨傾盆而至。
窗外雷雨交加,芷蘅幽幽一聲歎息,轉頭說:「我可否與你單獨說幾句話?」
她的目光落在唐世言身上,唐世言猶疑一忽,李昭南衝他點點頭,唐世言轉身出門。
李昭南走到芷蘅身後,與她同望窗外冷雨悲鳴,雨聲陣陣,敲碎夜的寧靜,好像是一簌簌軟劍從天而降,令人心裡不安。
李昭南抱住芷蘅,溫軟的身體,連長墨發,散發淡淡清香味道,鼻息間熟悉的香氣,卻又令心裡安穩。
芷蘅倒在他的懷裡,大雨扑打在她臉頰上,沿著她唇角流下。
原來雨水的味道竟是苦澀的。
芷蘅苦笑,忽然,一聲雷聲大作。
芷蘅猛然回身,慘白的面容,流淌的淚珠,混著雨水簌簌落下,李昭南剎那怔忪,胸口,一陣劇痛襲來。
他一驚,緩緩低頭看去,拔刀瞬間,鮮血染紅了女子纖白的手,他胸前衣襟亦被血水染紅,一股股撲鼻腥味兒令他整個人都僵在了當地。
他驚愣不已。
右手摀住胸口,忍不住微微顫抖,爍亮的眸光卻暗淡,腦中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眼前如此深愛的女子,正手持匕首,清水似的眼裡,卻有鮮血淋淋,她望著他,複雜的眼神糾結著冷雨與暖香。
脈脈暖香依然繚繞在鼻息間,卻夾雜了鮮血的腥味兒,如她的眼神一般。
淚珠滾落,雷聲轟響。
她亦怔怔立在當地,眼中的驚異不知不覺侵襲全身,自李昭南心口滴下的血, 一滴一滴,心驚肉跳!
「為什麼?」李昭南目光蒼然一片。
芷蘅顫抖的雙手在雨夜裡,冰涼如握住一捧冷雪。
「因為……她早已不再愛你!」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大雨落得愈發急了,那人的聲音在雨聲裡有幾許不明,李昭南朝門口看過去。
只見楊元恪奪門而入,俊逸的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他的身後,跟著適才一眾殺手。
李昭南看著他,又看看一臉驚愕的芷蘅,她幽幽目光裡,無數哀涼交織,淚光淡了燭色,她哀傷的望著他,似乎有一絲絕望!
他眉一凝,他不懂她的眼神。
「你剛才……是故意放我們走嗎?」李昭南摀住心口,另一隻手撐住圓桌,他看著他,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目光自然不同。
楊元恪點點頭:「不錯。」
「你是故意……要我死在芷蘅的手裡?」李昭南狠聲說。
李昭南一語正中要害,楊元恪直言不諱:「不錯!李昭南,我定也要你嘗嘗這種滋味兒!」
「楊元恪!」
唐世言的聲音忽然自門外傳來,他一身風雨,長劍在手,雨水自他的劍身上滑落,冰冷的滴在地板上。
而他的劍,正橫在一名女子脖頸上。
那女子容顏憔悴,目光驚懼,身量纖瘦。
「芷菡!」楊元恪一驚,此時此刻,唐世言竟挾芷菡而來,臉上更有幾分得色,「楊元恪,若不放我們離開,楊芷菡的命,便沒了……」
雷雨聲沖耳而來,電閃雷鳴,閃過楊元恪的臉,卻只有冷冷一笑:「哼,唐世言,是你太幼稚,還是我聽錯了,你竟拿一個女人的命,來換一國之君的命?哈哈……可不像一向智勇雙全的唐義公的。」
他言辭諷刺,唐世言卻冷笑更甚:「你可以不在乎楊芷菡的生死,難道便不在乎你北冥傳世之寶夫逑香就此失傳嗎?那樣你可就是你們北冥的千古罪人,又何談報仇復國?」
夫逑香,不錯,北冥傳世之寶,父皇臨死之前,只將它傳與了楊芷菡。
「六哥救我,救我……不要不管我……求求你,求求你……」楊芷菡悲慼的聲音如窗外悲冷的寒雨。
她無助的望著楊元恪,李昭南見狀,忙道:「只聽說,楊元恪自小最疼愛的妹妹便是十一公主楊芷菡,看來不過如此!」
攻心為上!楊元恪到底是在北冥溫香之風下長大的人,他未曾經歷過太多沙場喋血與九死一生的殘酷。
他的心,定然不是冷的。
「六哥……六哥……」楊芷菡終於明白,李昭南為何要留著她的命了,而此時,她亦要抓住這唯一的一絲生的希望。
然而楊元恪的神情不過一忽猶豫,他看向唐世言,此時說起話來,依舊溫文爾雅:「唐世言,你道我便是無準備的嗎?」
他說著,拍拍手,便只見兩名殺手,架著一名紅衣女子走進門來。
「嫣兒……」唐世言只見容嫣非容色蒼白,果然如楊芷蘅所說,她似乎全身虛軟動彈不得。
「唐世言,拿容嫣非一條命換芷菡,這交易你不吃虧吧?」楊元恪望著他,他之所以不能令容嫣非死,便是手中多一張王牌,而李昭南亦不能看著容嫣非去死,不然唐世言怎能不與他當眾翻臉?
楊元恪冷冷看著唐世言,唐世言卻面色平淡,早在之前,芷蘅便已對他說明,容嫣非在楊元恪手中,如今並無太多驚異。
唐世言唇角冷勾,一雙清朗眸子,望著容嫣非虛弱的面龐:「嫣兒,你怕死嗎?」
一句話,令屋內氣氛瞬時凝住。
窗外,疾風冷雨交織,窗內無形冷箭一觸即發。
容嫣非看著唐世言,他的眼神裡,有細密的糾纏,冷雨一絲一縷的在打在他的眼裡一般,交織成一層密密的網。
容嫣非知道,對於唐世言,恐怕沒有什麼比李昭南的命令更重要,沒有什麼,比李昭南的命更重要。
也包括自己!
然而想來,同樣是這樣冷雨淒淒的夜,千軍萬馬之中,唐世言負傷嚴重,卻仍舊一心讓自己去救李昭南!
而自己不正是被唐世言這樣的風骨與赤膽忠心所吸引?
不正是……因為他對李昭南誓死效忠的精神所震動?
此時此刻,何其相似?
不同的人,不同的形勢,相同的耿耿衷心!
這……不正是她愛的那個唐世言?不正是她傾心付出的那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