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沄在那一場雪夜,香消玉殞,李昭南心裡的滋味無法言喻,江沄的死,給他極大的衝擊,他知道,他必須暫時隱瞞住她的死,這樣才能讓對方露出更多的馬腳來,唐世言趁夜將金絲楠木棺運到棲霞殿。
棲霞殿的偏堂從此封閉,李昭南以各種藥材放置在江沄身邊,希望可以延緩她屍身的腐敗。
為了嚴守秘密,那夜目睹了一切宮女侍衛全部被暗中囚禁,而芷蘅亦居於棲霞殿東堂,每日有人將藥水飯菜送入棲霞殿內殿,好像江沄依然還在養病。
李昭南每日下朝便往內殿去,他看似若無其事,可芷蘅知道,他卻是傷透了心的。
芷蘅緩步走進內殿,一向敏銳的李昭南卻好像神思恍惚,他望著窗外,並無察覺。
「昭南。」芷蘅輕喚一聲。
李昭南這才驚覺,回頭看她,芷蘅亦是一驚,不過短短兩日,李昭南原便冷峻的臉更似結了薄霜一般,深黑的眸盈滿疲憊的倦色,曾飛揚俊逸的眉亦似消沉了。
「昭南,你怎麼……會這樣憔悴?」芷蘅走過去,輕撫他的臉,李昭南輕輕握住她的手,苦笑說,「何時,也會有人用憔悴來形容我?」
一股甜膩的香味兒撲鼻而來,李昭南望望桌案上的漆木盤,白梅燕窩蜜汁粥,甜香四溢,以碧玉碗盛了,更顯得晶瑩透亮,忽然覺得餓了,坐下身,大口吃起來:「呵,我還真是餓了。」
「都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不餓才怪。」芷蘅亦緩緩落座在他身邊,目若清露,水色無暇,李昭南抬首望她,她的樣貌憂愁,眸光裡有幾許不安。
李昭南放下蜜汁粥,輕輕握緊她的手:「不要擔心,這事情,就快過去了。」
芷蘅歎息一聲,幽幽說:「昭南,這事情如何,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有話……卻不和我說。」
李昭南一怔,芷蘅如雪凝脂的白皙容顏煥著微微輕紅,那一抹紅,滿是憂色。
「昭南,江姑娘說,你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她說……」芷蘅沒有說下去。
李昭南卻目光一爍:「她說什麼?」
芷蘅道:「她說,你太驕傲,所以很多時候,你不會表達你的情感,所以,你們是注定的錯過,還說……也因為你的驕傲,你會把什麼都放在心裡,所以往往受傷害最深……」
李昭南握著她的手一緊,芷蘅繼續說:「昭南,我知道,江姑娘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你說出來好嗎?別一個人放在心裡……」
江沄確是瞭解自己的,李昭南垂眸說:「我只是覺得對她愧欠太多,她一生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而我卻連一句對不起,都那麼吝嗇……」
說著,眸光一暗,忽而牙關緊咬:「孫如妍,我不會放過她!」
芷蘅一驚:「孫如妍,不是已經瘋癲了?」
李昭南看著她,冷哼道:「起初我也是這樣認為,可是江沄說,她雖然沒有證據,可這一切與孫如妍絕脫不開關係,我也在想,如果光是景林宮那女人興風作浪,她進宮才多少時候?能掀起多大的波濤來?她的背後一定有人!即使那人不是孫如妍,可是當年……」
提及當年,心中難免一陣刺痛,往事的尖銳往往令人不堪回首,他沉默一忽,方道:「當年,便是她陷害了江沄,要我以為江沄與他人有染,當年我年少輕狂,受不得這樣的屈辱,一氣之下,殺了那個男人,還趕走了江沄,若不是這件事……也許……」
他沒有說下去,暗自握緊雙手,芷蘅一聲痛呼,李昭南方記起他的手中握著芷蘅的手。
他連忙鬆了力道:「對不起……」
芷蘅搖搖頭,看著他,正要言語,雲兒卻匆匆跑進來說:「陛下,皇后……」
芷蘅回頭看她,雲兒臉色驚訝的說:「陛下,路總管呈報,說是……說是……北關爵夫人已到了馨館,求見皇后。」
北關爵夫人?
李昭南一驚,北關爵趙昱卓!
他的夫人,不就是楊芷蒽?
她來幹什麼?
李昭南道:「可知所為何來?」
雲兒搖頭:「不知,只是說今兒個剛到了,路總管前來通稟,若是皇后宣召,明兒個便令她入宮來。」
如今,乃多事之秋,此時又來了楊芷蒽,李昭南微微凝眉,看向芷蘅,芷蘅略一思量,道:「陛下,芷蒽與旁人不同,心性向來純善,想必此來有要事也說不定。」
李昭南點點頭,想若是無事,她一個女子,也不會千里迢迢來到欒陽城。
芷蘅於是對雲兒道:「去回了路總管,明兒個便令她進宮來吧。」
雲兒低身去了。
才出門,卻被一黑衣人影截住,雲兒一驚,險些叫出聲音。
那人攬著她向棲霞殿後院而去,靜謐的夜,後院偏僻處,雲兒掙扎開他:「幹什麼?」
那人沉聲說:「我問你,江沄真的還活著?」
雲兒心一顫,月色下,冷雪格外晶瑩,那未曾融化的雪,令空氣有一股輕寒味道。
「快說。」那人顯然十分急切,雲兒看他一眼,微微笑道:「不錯,江姑娘還好好的活著,只是陛下對她保護甚密,無人可以輕易的接近她,而且我聽說,她好像知道不少秘密,就說那傻瓜趙元峰吧,明明是蒙著臉,可是江姑娘還是一語道破,哼,我看你啊,遲早有一天也會被江姑娘查出來!」
雲兒一番話,那黑衣人怒聲道:「哼,你這小丫頭,別是在耍什麼花樣兒!」
「愛信不信,江姑娘的智慧,我想恪妃也是瞭解的,不然又何必如此忌憚她。」雲兒說完便欲去。
黑衣人拉住她,目光森寒:「殺了她!下毒殺了她!」
雲兒美目一凝,隨而甩開他的手:「你以為我是誰?我能有那麼大的本事?」
「你有!」那人忽的抽出長劍,橫在雲兒脖頸上。
雲兒冷笑道:「又想威脅我?呵,好啊,你殺,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看看恪妃的夫逑香計劃,還有誰去幫她!」
「你……」那人怒目圓睜,「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雲兒伸手擋開他的劍,轉身而去:「去告訴恪妃,若要殺江沄,便想個更穩妥的法子吧,而且要殺就盡快,否則,說不定江姑娘便將你們都查了個清清楚楚了。」
說完,雲兒便踏雪而去,冷雪濕了繡鞋,一陣陣的犯冷,雲兒身子不禁一抖,深深呼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