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南一怔,只見她恭敬拜倒:「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
芷蘅凝眉看著她,此時望她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複雜。
李昭南冷聲說:「恪妃何事,非要此時來訪?難道恪妃未曾聽聞,棲霞殿出了大事嗎?」
楊芷菡微微一怔,狀似無辜道:「妾來時,才聽說了,只是事出要緊,便還是來了。」
「事出要緊?」李昭南冷笑,看了看她手中捧著的粉盒,「你不要告訴朕,是夫逑香配置好了。」
楊芷菡微微一笑,嬌柔嫵媚:「正是,這才匆匆而來,還望陛下念在妾一時糊塗,原諒妾的大膽妄為,妾日後定是不敢了。」
李昭南眉峰一動,看看她手中的粉盒,半信半疑,他看著她,眼神冷若玄霜:「你知道該怎麼做。」
楊芷菡面色幽柔,似委屈萬端的道一句:「是,妾明白。」
她輕輕打開粉盒,那異香便更令滿室的馥郁淡了下去,唯有它的香繚繞不已,楊芷菡挑起一些粉末,粉唇微微張開,那一點粉便沾在舌尖兒上。
芷蘅凝眉不解,看著李昭南,楊芷菡笑著說:「陛下,還要妾再多試一些嗎?」
李昭南看向一邊段御醫:「段御醫……」
他只是一聲,段御醫便會意了,他連忙上前,自楊芷菡手中接過粉盒,手指輕觸放在鼻端。
那異香沁人心脾,雖濃郁,卻並不膩人。
「怎樣?」李昭南問。
段御醫凝眉說:「陛下,這……請恕臣見聞淺薄,實在……分辨不出它其中的成分。」
楊芷菡美眸幽幽垂下,苦澀道:「陛下,妾已以身試過,您還要妾如何做,才能相信?」
李昭南一怔,確如她所說,那夫逑香是北冥珍物,他的確沒有其他辦法來證實。
可是楊芷菡的眼神越是無辜,他便越是不能相信她。
江沄還躺在裡面,和這個女人不無關係,叫他怎能不去懷疑她?
「好,你將它放下,回去吧。」李昭南伸出手,楊芷菡將夫逑香遞過,似乎無意的向內殿一望,隨而說,「聽說江姑娘突然遇襲,不知傷勢如何?」
李昭南果不其然的一笑,挑眉看她:「你希望她如何?」
楊芷菡一怔,隨而澀然笑道:「陛下此言何意?妾不懂,妾只是關問一下罷了。」
李昭南冷冷一哼,看向一邊容嫣非:「多虧了阿那公主秘藥,原本,群醫束手無策,現下裡,卻轉危為安了。」
楊芷菡凝白面容忽的一滯,那凝白中有略微蒼白之色,李昭南目光鋒利,尖銳的眼神,直向她眸心深處,楊芷菡與他目光交匯,一瞬之間,彷彿被他的眼神刺中心臟,身子一抖,連忙低下頭去:「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妾……便先行告退了。」
說著,又向芷蘅微微一禮,看一眼容嫣非,轉身而去,那纖纖背影,一身華裳在暮色裡陡然失色,風過,拂起墨發如卷,不安的飄散在灰濛濛的天色下。
芷蘅望著,心中疑問萬千,上前一聲:「昭南……」
李昭南卻揮手示意她:「芷蘅,很快,便能見分曉了!」
分曉?
芷蘅一怔,望向亦是疑惑不已的唐世言與容嫣非,容嫣非思索李昭南用意,心裡卻頗有些不情願。
愛恨分明的她,無論對現在的江沄,還是從前的沅心,都毫無好感。
李昭南神色漸漸暗淡了,他疲累的揮一揮手,示意御醫:「下去吧。」
御醫們匆匆退下,唐世言與容嫣非見他神情哀傷,眼神一對,雙雙上前:「陛下,我與嫣兒也先回了,若是您……」
「公主,可否告訴朕,江沄當年是如何流落到了阿那?」李昭南忽然覺得,心中潛藏的傷,被挖掘得那樣徹底。
他突然想到,江沄回來了這麼久,他竟然沒有關問過她一句。
容嫣非看看唐世言,唐世言示意她實話實說,容嫣非對江沄並無好感,聽唐世言說了,才知道江沄身世如此複雜。
殿內的燭火已熄滅了,晨光灰暗的照進來,芷蘅亦凝神聽著,江沄的經歷她亦想知道。
那個女人,的確很難令人喜歡,她傲氣、清高,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漸漸的,卻會發現,她有骨氣、有氣節、性子剛烈。
容嫣非說:「三年前吧,我也不大記得了,我與父王無意在邊境救起了這個女人,她當時身上有傷,奄奄一息,我與父王自不能見死不救,便將她帶回了阿那,她對我們說,她叫做沅心,不過,現在我才知道,她叫做江沄,沅心,怕是大沅之心的意思吧?因為她懂得大沅風土,並且極其博學聰敏,父王很看重她,幾乎視她為女軍師。因她容色秀美、氣質高華,阿那許多勇士都求娶她,連父王都動過這樣的心思,她卻從不理會,我也曾經問過她,她到底是誰,她卻從不說,我很不喜歡她,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也就懶得再多問。」
容嫣非說話一向直接,即使她如今明知道江沄就是李昭南曾經的妻子,她依然這樣說。
李昭南卻不意外,惘然笑了:「江沄確是極難惹人喜歡,可若當真瞭解了她,便知道她是很值得相交之人。」
唐世言還是不解,他當年殺妻的傳說,見他的樣子,對江沄,一定曾有過很深的情感,那麼,是什麼讓他們分開了?又是什麼讓那樣的流言不脛而走?
李昭南歎一聲氣,內殿碧蓮匆匆跑出來:「陛下,江姑娘醒了,想要見您。」
李昭南一驚,連忙闊步而去。
內殿裡,有濃重的藥味兒,沖人腦門,眼前凌亂的煙氣縱橫交錯,似乎那在煙氣裡的女人,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不見。
飄渺虛無裡,江沄虛弱的張著雙眼,李昭南走近她,坐在床邊。
「江沄。」他輕聲喚她。
江沄點頭,眼裡淡淡的浮光,照映他凝重的臉。
江沄笑了:「我不行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