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殿。
暖暖的煙裊裊如霧,淡淡的蘭草香熏著,滿室芬芳,愜意慵懶。
李昭南斜斜躺在躺椅上,雲兒為他奉一杯茶,李昭南接過茶杯:「皇后怎麼還不回來?究竟去了哪裡?」
雲兒低聲說:「皇后沒有交待,奴婢不知。」
李昭南喝一口熱茶,茶香四溢,濃淡適宜:「雲兒泡的茶果然最合朕的口味。」
雲兒心一顫,嘴角有微微的笑:「謝陛下誇讚。」
「皇后昨兒個還好嗎?」李昭南放下茶杯,看向雲兒,目光溫熱,「是不是還在傷心?」
雲兒笑意凝在唇角邊,低了聲音:「是,早上恪妃娘娘來請安後,皇后便出去了,卻不知去了哪裡。」
「她的性子,便是很多事都放在心裡面,叫人不得猜測。」李昭南正說著,殿外便傳來侍人的聲音,「皇后……」
雲兒一驚,連忙退到了一邊,李昭南隨即起身迎過去,見芷蘅一聲風雪,落在水紅色的狐狸毛上,紅白相錯,竟似天成一般。
眼前一陣迷惘,芷蘅之美,在這寒冬凜冽之時,便更顯得嬌俏萬端。
只是美人眉間的一點愁,卻未免煞了風景。
他走過去:「芷蘅,去哪兒了?」
芷蘅抬頭看他,又四處看去,只見雲兒不在殿中,想必去忙活什麼去了吧。
芷蘅道:「出去走走,去了凌梅園。」
「凌梅園?」李昭南攬住她的腰,修長手指捏住她尖細下頜,深深與她眸光相望,「為何要去那裡?那裡有很多傳說,你不怕嗎?」
芷蘅淡淡說:「有何可怕,芷蘅又沒做虧心事。」
她的淡漠,令李昭南眸光一滯:「芷蘅,你在怪我?」
本來,全無責怪,只是傷心自己再也不能為他生子,傷心過了,便罷了,可是芙安宮三個字,在心裡太過尖銳,刺得人心疼。
芷蘅轉身欲走開,李昭南卻強行扳過她的身子:「芷蘅,那件事,我不告訴你,只是怕你太過傷心了!芷蘅,我並不在意……」
芷蘅長歎一聲,心裡的疼便更有幾分酸楚:「我在意。」
她閉目不看他,看著他,她心緒太過複雜,會對他歉疚,會對他抱怨,可更多的是……怕在他的眼睛裡看到哪怕是一瞬間江沄的影子。
「你在意什麼?」李昭南緊了手上力道,「芷蘅看著我!」
芷蘅猶若未聞,緊緊閉目。
「看著我!」他幾乎是威脅。
芷蘅卻仍然動也不動,雙眼似被厚重的雪覆蓋了,冷冷的,只是緊緊閉住。
「就因為這樣,你便要怪我?打算就這樣……不言不語了?」李昭南眼裡如同有火光猛地一跳。
他不相信,芷蘅竟會如此怪他?
他想過她的傷心欲絕,卻不曾想過她如此冷漠。
「我們的感情,如此脆弱嗎?」李昭南亦放低了聲音,可這一句,卻尤其刺痛了芷蘅的心。
她緩緩睜眼,水溶溶的眸子雪光盈盈:「是啊,我們的感情,如此脆弱嗎?」
她的聲音,似此時窗外綿綿細雪,冷得無力,她憐弱的樣子,將李昭南心頭之火驟然熄滅。
他輕輕一歎,捧住芷蘅的臉,深黑的眸子與她眸光相對,芷蘅這才驚見,他眼底有鮮明的血絲,一臉疲憊倦色,想必近來雙城災難,亦令他頭痛不已。
「最近很累?」芷蘅問。
李昭南挨近她,點頭說:「嗯,冰災水患不止,除了花錢,卻無其他良策。」
芷蘅目光漸漸柔軟,輕易洩露了她的心,她恨自己不爭氣的會心疼他的疲憊。
李昭南倒是心裡暖意融融,緩緩挨近她,她唇香淡淡,一脈溫柔,她的唇,涼絲絲的,他手上一緊,正要溫暖她冰冷的身子。
芷蘅卻突然猛地推開他,李昭南措手不及,但見芷蘅悲傷重重,眼中濃重的水霧,頃刻跌落如雨。
「芷蘅……」
「你果然……果然是在芙安宮過夜的是嗎?」芷蘅淚流滿面,他的疲憊與倦色原本令她心軟,可他身上淡淡的陌生香氣,卻再一次摧痛了她的心。
李昭南一怔,芷蘅失聲說:「你的身上,是蘇合香吧?而我……從不用蘇合香!」
出身北冥香料之國的芷蘅,對於各種香料有著太敏銳的察覺。
而此時此刻,她卻恨這樣的敏銳,也許……什麼也不懂,反而會更好……
李昭南怔忪,芷蘅深深吸氣:「昭南,你還是……放不下她的,是不是?」
「不是!」李昭南冷眸一勾,他捉住芷蘅細肩,「昨夜,我不過在芙安宮聽了一夜琴而已,一早便去上朝了,什麼也沒有做。」
「可你仍然是願去找她的,從前,不倫怎樣,你都會留在棲霞殿過夜,可是昨夜,即使你認為應該要我一個人冷靜,可你……在眾多女人中,還是選擇了她!不是嗎?」芷蘅眸光幽幽,尖銳的疼痛如綿細的針,無聲息的扎入心裡。
若……他昨夜去的不是芙安宮,而是別的宮宇,她又會不會有這樣的傷心?
不錯,她在意的不是他有別的女人,她在意的是,那個女人……是江沄!
江沄清高秀美的臉浮現眼前,那彷彿是嘲諷的目光那樣清晰。
「那麼……」李昭南看著她,忽然目光冷淡,「那麼你要我去哪裡?去找哪個女人?」
芷蘅一怔,看著他出神。
他的眼神忽而冷得似一塊黑色曜石,看不清情緒。
「芷蘅,我希望你可以正視我對江沄的情感,那早已經無關愛情,在她背叛我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愛了,我對她,只是……一份愧欠,一份……對老幫主的責任,我昨夜留在她那裡,是因為我為了你,而冤枉了她,錯罵了她,我不該去一次芙安宮嗎?」李昭南一口氣說出這樣多的話,芷蘅怔怔的看著他。
殿內浮香忽而濃得膩人,芷蘅覺得鼻端微澀:「昭南,這是第一次,你為了別的女人跟我發這樣的大的脾氣,你沒發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