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只要是你遞來的酒,是毒酒,亦甘之如飴。」
那老者步步逼近,陰森的笑掛在唇角邊。
芷蘅向後退去,卻見李昭南臉色漸漸陰暗,他摀住心口,呼吸急促,身子漸漸前傾。
芷蘅連忙起身奔過去,扶住他的身體,李昭南的手臂緊緊的擁住她,迷濛的目光卻依然淡定:「孫守波,你的心,便這樣急切嗎?」
孫守波?
芷蘅大驚,原來,這個綁架他的人,竟然會是當朝權可擎天的孫守波?孫如妍之父!
孫守波仰天而笑:「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個啞女,便令馳騁天下,生死無懼的李昭南意亂情迷到了如此地步!可笑,可笑啊……」
「孫守波,三年來,你看似為朕把持朝政,平衡臣子,可實際上,不過為自己謀劃,掃清障礙,而之所以大力支持朕攻打聯軍,亦是為了你日後可無戰亂之憂,是不是?」李昭南說著,身子向下倒去,芷蘅撐住他,他勉強令字句分明,可他的眼神依然犀利如鷹。
孫守波冷冷的笑,那幾乎扭曲的得意的笑,令芷蘅作嘔。
「哈,不錯,你沒有辦法不是嗎?你出征,朝內必須仰仗著老夫,而你回朝,呵,自以為羽翼豐滿了,開始大刀闊斧的肅清身邊隱患,你仗著外有唐世言軍隊、資財的相助,便無後顧之憂了嗎?錯了!」
孫守波大笑不止,指指身邊的紅天:「你李昭南、唐世言的手下,也有叛徒,而禁衛軍,這些年已經都是老夫的人!哈哈哈。」
說著,直指芷蘅,笑得更加猙獰可怖:「你以為,她不承認她是楊芷蘅,老夫便沒法子挑撥你和唐世言了?不錯,她不承認也好,也省得你們兄弟打來打去,耽誤時間,倒不如速戰速決!可是老夫想不到,你竟如此容易上鉤,李昭南,你是真的醉了?還是面對這張臉,便沒了心智?」
孫守波近乎發狂的笑,嘲諷鄙夷的望著站立不穩的李昭南。
李昭南唇際卻扯出一絲冷笑。
孫守波大笑道:「不愧是天將軍,中了斷腸水,依然可以站立這麼久……」
孫守波望望棲霞殿滿屋的斷腸草,笑道:「李昭南,你種了三年的斷腸草,卻想不到要亡命在這斷腸草之下吧?哈哈……」
「孫守波,你也想不到吧?」
狂笑聲戛然而止。
孫守波回頭看去,但見一群兵手持刀劍赫亮,一擁而入,為首的男子,目光朗朗,神情淡定,眉眼生風。
「唐世言?」孫守波大驚,轉頭再望李昭南,李昭南緩緩直起身子,適才的痛苦表情一掃而光,精銳龍眸,亦如往常,明爍犀利,如刀刃令人心寒冷如劇。
「你……怎麼是你?」
孫守波顫聲道,身邊的紅天亦慌了眼神:「來人,來人……」
孫守波大聲向外喊道,唐世言冷笑道:「別喊了,不錯,這三年來,禁衛軍都是你的人,可是孫守波,你一個從不行軍打仗的,自以為兵法如兒戲,不過而已,卻不知什麼是偷梁換柱嗎?」
「什麼?」孫守波僵直在當地,李昭南冷哼道,「你一心要朕與唐義公分歧,將啞女送進宮來,但,你想不到她竟一力否認自己的身份,反而令朕察覺到她不能說,不能寫,背後定有驚天陰謀,你的計劃落空,你看到,連朕都深信不疑,此女果真不是楊妃,你便又生奸計,威脅驚嚇她,要她下毒害朕,更做了完全準備,要殺手埋伏在殿外,如若她不得手,朕只要踏出大殿,便會遭人襲擊,只不過,若是朕死在刺客之手,你後面做起來便會麻煩一些,而若死在毒酒之下,你便可向外宣稱,大沅天子因思念楊妃過甚飲酒過多,猝死棲霞殿,對不對?」
孫守波聽得目瞪口呆,卻依然不解,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你們……你們……」
唐世言歎息搖頭:「孫守波,說你笨,你還真不聰明。還不明白嗎?你錯就錯在,送了這名女子入宮,你自己都無法確認她究竟是不是楊妃,便貿然行事,你以為,陛下只要見了這張臉,便會立時揮劍殺了我?」
唐世言目光一肅:「孫守波,你未免太小看了陛下!」
芷蘅亦聽得驚心不已,她望望身邊的李昭南,目光沉定,殿口的唐世言笑容如風。
兩個人,到底達成了怎樣的默契?為什麼……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李昭南低眼望著懷中的女子,芷蘅仰頭看著他,她不解,這一切都太突然,李昭南的目光似沉澱了所有,棲霞殿明滅的燭影,搖亂她的眼神。
這個男人,這個牽扯了她一生悲歡的男人,他的心,自己終究看不透。
「孫守波,你既然想要看朕落魄的樣子,朕便要你看,你既然想要看朕被你牽著鼻子走,朕便滿足你,不過,這三年來,朕還要多謝你為朕穩住了局面,因此,留你全屍!」李昭南平靜得幾乎這不是一場宮變。
他的目光,便似曠遠無垠的夜,遠到極處,便清寂如水,彷彿看透了這世間一切,再也驚不起眸中半點波瀾。
忽的,回憶起他自霍乘風手中將她救出的第一次,那時候,也是她第一次感覺這個胸膛如此堅定,如此值得依靠。
「你……哼,李昭南,不要高興得太早!」孫守波目光一厲,看向紅天,紅天會意,立時自懷中抽出一柄寒鏢,射向殿外。
窗紙透進清明月色。
唐世言淡笑,李昭南眸色被月光染亮,赫然明媚的光彩,自他深黑的眸色中透出來,芷蘅忽然心中一悸,人道紅顏傾國,可這一瞬,她看見李昭南唇角含著一微隱隱冷笑,她才驀然發覺,原來真正傾國傾城的人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