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言沉下面色,他明白,李昭南這樣做,是犧牲親生骨肉,而保萬人性命!
他眸色一冷,望向僵直在當地的李稔。
向後一招手:「蘇占,血洗碧霄殿,繳械不殺!皇親國戚,一個不留!」
頓時,碧霄殿外,衝進無數兵衛,李稔木然望著李昭南:「你……你沒有心嗎?他是你的親生骨肉!親生骨肉!」
佑寧的啼哭仍舊在耳畔。
李昭南忍淚閉目,心如刀割:「父皇,難道我不是您的親生骨肉嗎?」
一句話,令李稔心頭俱顫。
手上力道鬆弛,啼哭不止的嬰孩兒掉落在地,發出更高亢的一聲。
容嫣非見狀,忙飛身上前,欲要趁亂搶奪嬰兒,李稔目光恍惚,見容嫣非飛身而來,心緒大亂之下,一聲悶響刺耳,手中長劍直直刺入了嬰兒的心房。
淒厲直向天宇。
啼哭聲戛然而止!
死寂!
容嫣非跌倒在地,手指已觸碰到襁褓中的孩子。
可孩子,終究再也沒有了聲音。
李昭南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佑寧,我尚未來得及聽你叫一聲爹!
可自古改朝換代、皇權爭鬥,總要有人流血、有人犧牲,這金煌龍座,是以鮮血澆鑄而成,才會如此燦金奪目。
也許,這便是天意。
親人的血債,自要用至親的血來償!
…………………………
負隅頑抗的宮衛,只見最後一道保命符已然失去,亦頓時亂了軍心。
一人帶頭,人人紛紛繳械投降。
唐世言令人將皇家之人團團圍住,蘇占將文武百官困在角落!
鮮紅的緋幔,有了鮮血的顏色,便更有一層血腥。
李稔愣在當地,半晌,方猙獰大笑,忽的揮起一劍,刺穿了身邊皇后的胸膛,皇后美目圓睜:「皇……皇上……」
再一劍刺穿莫貴妃絕美胸口。
鮮血染紅衣裝。
莫貴妃尖聲叫道:「皇上,妾不要死……妾……」
徐徐倒下身子,李稔蒼發凌亂,目光如刀:「李昭南,朕……終究是沒有你的心狠!」
李昭南心中劇痛,目光欲裂:「佑寧的血,不會白流!」
李稔怔忪,李昭南倏然拔出腰間貼身軟劍,劍光凜凜生寒,轉眼之間,已在李稔喉間。
父子的目光,此時交匯,唯有鋒芒寒透。
李稔沉下臉色,揮起長劍,向自己脖頸而去,李昭南卻揮劍擋開,李稔長劍落地,疑惑揚眸看他:「你做什麼?」
李昭南冷冷道:「我要親手殺了你!」
一聲之後,長劍刺穿李稔咽喉!
李稔眼睛圓睜,緊緊瞪在李昭南臉上,李昭南目中的烈火,幾乎要燃燒整個殿宇,李稔緩緩倒在地上,鮮血汩汩,李昭玉早已渾身抖動不止。
跪了滿地的嬪妃皆連連磕頭求饒。
唐世言道:「奕王,這些……」
「殺!一個不留!」李昭南一句話,令李昭玉大駭,他連忙匍匐到李昭南腳下,大聲哭道,「三弟,你我……你我可是親兄弟呀,你……」
李昭南一腳踢開他,鄙夷看著:「親兄弟?呵,大哥抬愛了!」
說著,向唐世言一個眼神,唐世言一劍而至,迅即如電,一劍斃命。
李昭玉來不及再開口求饒,便已倒在了地上。
不過頃刻之間,喜色靡靡的碧霄殿,便成了一片血海。
蘇占一邊,曾與奕王有所過節的諸臣子瘋狂逃竄,便會被蘇占等人,一刀砍死,絕不姑息。
斷肢殘骸、猩紅鮮血,將碧霄殿的紅,染得更加徹底。
華美的殿宇前,亦早已血流成河。
屍陳遍地,落滿白玉宮階的雪早已染做了鮮紅。
李昭南自容嫣非懷中接過兒子小小的屍體。
他安靜得就好像睡著一般,胸前的血,卻猶自滾熱。
大雪瀰漫天際,落得無聲無息。
死沉沉的一幕天,遠方,是冷落埋沒的月色。
踏著淋漓的血跡,踏著冰涼的殘雪,李昭南抱著孩子,那雙殺人無數、不曾留情的手竟忍不住劇烈顫抖。
身體彷彿被抽空一般——
芷蘅,你定會恨我!
可是……我別無選擇!
一地鮮血、一地死屍,俱被這一場大雪,淹沒在歷史的厚重中!
……………………、
奕王天府前,唐世言亦留了上千人守護,這樣喧囂的一個夜,大軍踏雪揮刀,斬落了欒陽城多年沉寂的安寧,可誰又知道,這一夜之後,已然宮宇劇變,改朝換代?!
當李昭南抱著佑寧,與容嫣非、唐世言一起回到天府,福騰閣中,伊人弱影纖纖,窗紙上,被幽幽燭光勾勒出美好身量。
她急切的來回踱步,李昭南望在眼裡,心知她定然亦得知了佑寧正在宮中之事。
「奕王……」容嫣非眸中依然帶淚。
李昭南卻啞聲道:「別說了。」
深深壓抑的痛苦,幾乎令心弦崩斷。
這一道門推開,他……要如何面對芷蘅!
風雪不息,李昭南的人影才出現在門前,芷蘅便忽的打開了門,蒼白憔悴的美人,眼中淚光盈盈。
芷蘅望見一同而來的容嫣非,神情略微一滯,轉瞬即逝,便盯在李昭南懷中的孩子上。
她立時松下口氣,望著安然無恙的李昭南:「我就知道,你會帶佑寧回來!」
芷蘅破涕為笑,伸手觸上佑寧小小的身體。
突地,手指僵住,她霍然抬眼
李昭南卻微微垂下目光,容嫣非容色淒然,唐世言沉默不語。
風雪,撲面而來!
芷蘅心中頓時一冷。
她猛地再望李昭南懷中孩子,孩子面向李昭南心口,一動不動、安靜得……令她心弦緊繃。
她蒼白如雪的面容,立時浮起一層霜雪,她一點點靠近孩子,纖長細指撫著兒子冰冷的臉龐:「佑寧……你睡著了嗎?娘來了,來,讓娘抱抱。」
她聲音顫抖,李昭南卻只是望著她。
此時此刻,竟覺得所有語言都顯得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