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蘅身子一顫,驚恐的抬眼望去。
但見昏暗燭光被門外風雪打落,一瞬之間,脆弱的火光熄滅在冷冷寒氣中。
高大的身影打進來,投影在地。
芷蘅雙手環住身子,將自己抱得緊緊的,可無論怎樣,也抵擋不了心中的恐懼。
「你是誰?這是哪裡?」
這句話,她曾不止一次問過來送飯和必需品的人,可是沒有人回答她,當她只是窗外一片無辜的雪花,落得無聲無息。
房門被關閉,冷氣被關掩在門外。
芷蘅向床的最裡面躲去。
那人一步步踏近,硝石的聲音響動,頃刻便有火光點燃一根殘燭。
藉著微弱燭光,芷蘅只見一人身披紫色裘袍,轉眼望他,那目光在暗淡的燭火中,詭秘而森然……
她怵然一驚,那望著她的人……竟是李稔!
這樣的雪夜,他身為大沅皇帝,竟隻身來此,芷蘅不由得心中大駭,她嚇得不敢動彈。
眼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那天,在太安宮的一幕不斷衝擊著腦海。
他曖昧的笑、輕薄的舉止,無不令她恐懼非常。
她身子忍不住顫抖,驚恐的望著李稔……
……………………
李稔一步步走近床邊,絲幔垂簾,潔白紗帳,如同雪幕織就的一簾朦朧。
芷蘅驚駭瑟縮的樣子,令李稔微微勾唇:「怎樣?這豫章宮還好吧?這裡……曾是昭南母親蘭婕妤的宮。」
芷蘅心中一顫,莫名身子抖動,她舉眸而望,只覺這森冷的宮閣越發寒氣逼人。
她看著李稔,一言不發,多日來的精神緊張,已經令她不堪忍受。
她幾乎忘記了怎樣開口說話,只是驚慌的看著李稔。
李稔捏起她尖削下頜,冰涼的觸感,柔膩的膚質,李稔笑道:「朕,等了多少年,終於等到了你!」
芷蘅大駭,淚水沿著眼角滑下來。
她不懂李稔話中的意思,但卻知道,他話裡有話。
李稔將身子湊近,鼻息近在咫尺,芷蘅側頭躲開,李稔卻強令她與自己眸光相對。
芷蘅搖曳的淚光裡只看到李稔陰冷的笑:「朕真要好好謝謝你,朕以為昭南永遠不會有弱點,可朕隱忍著等了這麼多年,終究功夫不負有心人,叫朕等到了你!呵,也難怪,你這樣一副天生的禍國容顏,昭南也是男人,怎麼抵擋得住?」
「放了我……」芷蘅淚水不覺,無力的說。
柔弱的淚光,如雪面容,李稔身子壓低,芷蘅便靠在牆壁上,冷意自背脊透來,芷蘅奮力想要掙開他,李稔卻更加靠近:「放了你?呵,昭南身邊已經有了容嫣非,昭南風流成性,天下皆知,你已經是過去,容嫣非才是現在,就如你取代了他的其她女人……」
芷蘅搖頭:「不,不,放我走……放我走!」
李稔陰森的笑著,蒼眉挑動:「他愛容嫣非,愛的是容嫣非……容嫣非今天向朕請旨,危難之際,亦要往天府一探奕王,這般情意,真叫人感慨不是嗎?朕也只好成全了她。」
「不,不會的……不會……」芷蘅淚眼婆娑,腦海中不斷盤旋容嫣非溫柔靠在李昭南身前的情景。
眼前是一團霧氣濛濛,飄渺柔美的潔白紗帳蕩起幽幽昏弱的燭光。
金色,迷離在一團霧氣中……
漸漸的……融化,無蹤!
芷蘅輕輕閉上眼睛,感覺吸氣無比艱難,頭昏昏沉沉的,李昭南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
她想要伸手抓住,可是,大霧倏然濃郁,李昭南的臉在濃霧中,消失不見……
芷蘅再沒有只覺,只覺得身心俱疲。
睡夢中,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不斷重複:「李昭南的身邊已經有了容嫣非,他不要你了,不會再要你了!」
不,不!
李昭南的眼神,在腦海裡如同鬼魅糾纏。
她想伸手抓住他,她很痛苦,頭很疼,可是,當她的手指觸及李昭南衣袖的剎那,容嫣非出現在眼前,她將李昭南緊緊抱住,他們一雙相擁的背影,漸行漸遠,她拚命的追,拚命的追……
無論怎麼叫喊,李昭南只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不……
不!
芷蘅心痛得幾乎撕裂,她猛然睜開雙眼。
只見週遭一片黑暗、死寂!
潔白紗帳輕輕蕩漾。
頭很沉,她起身下床,只覺得腳下無力,渾身酸軟,她冷得發抖,然後額頭卻滾燙。
是發燒了嗎?
才會有那樣的噩夢,可是那在耳邊聲聲叨念的一字一句,分明清晰,那種痛,分明真實。
李昭南不會再要你了!
她舉頭望向窗外孤月如雪,心底一片淒冷,她被關在這裡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昭南,難道……你果真忘記了我嗎?
頹然跌坐在圓椅上,頭很疼,詭異的宮閣,似乎傳來陣陣淒涼的哭泣聲。
芷蘅一驚起身,退避到床邊。
忽的想起李稔的話,這裡……曾是蘭婕妤的宮閣,怕是早已廢棄了吧?
素白紗帳忽而若飄揚的白綾!
芷蘅眼神一片恍惚,突地,似乎有一道光閃過,一個女人淒慘的樣子乍然眼前。
她一聲大喊,身子瑟瑟發抖。
她靠在床邊不敢動彈,淚水漣漣,昭南,我好怕,好怕……
你知道嗎?知道嗎?
還是……你此時正抱著別的女人?真的不再要我!
她的一生,彷彿不斷的在被人嫌棄、遺棄、拋棄!
心底絕望的吶喊,陰冷的細風鑽入衣領,猶記得多年前的無塵宮中,亦是這樣陰冷的夜。
她一個人,那時候,她年僅七歲。
她在打掃院子時,無意撞倒了正在玩耍的葉貴妃的女兒凌雲公主,凌雲公主不依不饒,葉貴妃找到春暖閣,與母妃理論,母妃只是一直道歉,那時候她只是覺得自己犯了很大的一個錯,卻不知道,這個錯,便注定了她一生悲劇的開始。
她蜷縮的坐在角落裡,母妃只是歎息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