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眉望著芷蘅,秋色下,柔弱似柳的纖纖女子,一雙雪眸晶瑩靈動,她一身素淨,除那白色風袍舞動如仙,便有一席墨發翩翩,發上竟只簪一支白玉鏤刻芙蓉簪,挽起如絲長髮,耳上純白珍珠璀璨,週身便再無他飾。
奕王楊妃絕色,大沅人早有所見,可李稔亦不曾如此仔細的打量過她。
她如此清素之美,不顰不笑,便悄然奪盡了身邊美妃的妖艷風華。
驚艷的目光裡,讚歎的聲聲議論中,芷蘅靜靜站著,寵辱不驚。
「果然好嗓音。」李稔由衷讚道。
芷蘅淡聲道:「皇上過獎。」
皇后上官氏卻突地冷冷開口:「楊妃這歌聲果然便同她母妃一般呢,聽說歌妃當年,乃水榭台上的一名歌姬,呵,花街柳巷出身的女子,總是多些手段,看來楊妃,果然得了母妃真傳,難怪,連奕王都收服了呢。」
芷蘅心中一顫,皇后語中帶刺。
心內的傷口被生生撕開,她話中有話,既譏諷了歌妃,又將自己新婚之夜失身李昭南一事一併嘲弄了。
芷蘅垂首,搜腸刮肚想要出言反擊,可偏偏腦中空白。
「本王是那麼容易被收服的嗎?」
秋意,忽而深邃。
眾人回頭望去,悠悠歌聲中,竟不覺奕王與容嫣非已然立馬身後,不遠處,李昭南翻身下馬,容嫣非容色卻有些微慘白,身上衣襟亦凌亂了。
李昭南伸手扶她,容嫣非卻瞥他一眼,不理,自行下馬,方一落地,腳上便是一痛,李昭南伸手扶住,她便倒在李昭南臂彎中。
容嫣非立時掙脫開,揚眸看他:「誰要你假好心?」
李昭南冷哼:「我看箭術便不必比了吧?我李昭南可不會趁人之危,何況,還是個女人!」
「奕王,我傷的是腳,手可沒傷!」容嫣非一跛一跛追上李昭南,李昭南卻轉身而去,目光望向芷蘅,秋風下,她雪袍飛揚,淡淡微浮的輕紅染了凝白容顏,浮雲如雪,雪似雲飛。
適才,因容嫣非跌下馬,摔傷腳踝,二人不過徐徐策馬而來。
忽覺廣場靜謐,正巧聽見李昭玉一番挑釁。
他本欲立時而來,卻仍是止住了。
芷蘅的歌喉他亦不曾見識,況且,他亦要所有人知道,芷蘅除了容顏美貌,還有許多惑人風致。
直到……皇后出言嘲諷。
李昭南一步步走向芷蘅,芷蘅絕美雙眸被秋陽染上一絲奇異色彩。
李昭南的目光卻深得迷魅,深得……攝人心魄。
他親耳聽見了她一曲高歌。
那千回百轉的音色,似仍舊絲絲縷縷婉轉雲端。
所謂餘音繞樑,許便是如此吧?
李昭南目光驚艷,幽幽看著芷蘅,他伸手攬住芷蘅纖腰,轉首望向李昭玉,李昭玉並不迴避,冷冷看著他。
他是故意要羞辱芷蘅。
李昭南不怒反笑:「大哥,芷蘅的歌喉可還說得過嗎?」
李昭玉望向芷蘅,芷蘅眸若星辰,卻只照在李昭南身上,他冷笑道:「歌妃的女兒,自是名不虛傳!」
「大哥此言差矣,芷蘅這點微末伎倆,如何比得上太子府雲妃的舞姿曼妙?」李昭南唇角勾動,李昭玉霎時面如死灰。
他凌眸瞪他,李昭南卻悠然笑道:「雲妃當年乃皓月樓第一舞姬,嬌艷動人,舞若驚鴻,呵,本王曾有幸曾親眼目睹,只是當時不識情趣,佳人邀約,本王未能親赴,但想必那一彎玉臂萬人枕,一點櫻唇萬人嘗的煙花女子,自也是名不虛傳的,是不是啊?大哥?」
一席話,絲毫不留半分情面!
李昭玉乍然怔忪,秋寒,頓時令氣氛猶如凝霜。
便連芷蘅亦是一驚非小,她望著李昭南,她雖心知,李昭南講話向來不留一點餘地,可這樣當著容嫣非及阿那國使臣還有李稔的面如此,還是不由得令人捏一把汗。
芷蘅連忙去看李稔,但見李稔只凝眉不語,面色凝重。
皇后亦是一臉霜色,沉沉垂目。
一邊的莫貴妃倒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李昭南望向皇后,冷眸如潭:「皇后娘娘出身名將之家,身份尊貴,高人一等,只是不知當年上官將軍征戰沙場之時,上官夫人與人偷情被捉姦在床後反咬姦夫強暴,是否皇后娘娘亦是得了母親真傳,如此口尖舌毒?」
皇后花容立時失色,望向李昭南,他目光深幽,冷如霜劍。
皇后心口起伏不定,只是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始終不敢出言反駁一句。
只得憤憤側首,幾乎氣結。
李昭南冷冷挑唇,望向芷蘅時,目光方有一絲柔和:「我們走吧。」
芷蘅看看他,心中萬千感慨。
李昭南目光只是淡淡的,可他對李昭玉與皇后的譏諷,分明是為了自己。
心中湧動,卻只是嫣然一笑,將手放在他的手心,隨在他的身側。
「站住!」
正是此僵持之際,容嫣非嬌脆的聲音響起。
李昭南回眸望去,容嫣非手握馬鞭,直指李昭南心口:「奕王如此,可算是臨陣脫逃?」
李昭南握著芷蘅的手不曾放鬆,另一支手卻輕輕拂開容嫣非的馬鞭:「公主,還是等您的腳傷好轉,再說吧。」
「不准走!」容嫣非不依不饒,閃身至李昭南與芷蘅身前,李昭南冷眸看她,笑道,「公主,若要比試,本王天府中隨時恭候,適才墮馬若非本王相救恐怕您早不能安然站在此處,又何必大庭廣眾之下,自取其辱?」
「笑話!」容嫣非面色潮紅,顯然對輸了一陣頗為不服,直欲找回顏面,「我們草原女子,個個能騎馬、會射箭,哪裡像你們中原女人,只會唱幾句鶯鶯燕燕、靡靡之音?」
說著,細眉挑向芷蘅,暗含譏諷。
李昭南修眉一聚,隨即笑道:「所以草原女子才皆如公主一般已然雙十卻仍舊待字閨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