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嚓,嚓,嚓……」老歐家的木房裡照常響起了鋸木的聲音。
「大哥,你歇會兒吧,讓我來。」此時的小海已經長成一個壯小伙,而且還是高顯揚的好幫手。
「好吧,那你來。」高顯揚笑著遞過木鋸,自己坐在了門口。
「小海,心妹現在還在市集嗎?」高顯揚抬頭看看天色,似乎有要下雨的跡象,「她帶傘了沒有?」
「這我就不知道了,昨晚心姐做了一宿的木雕,說是趁著今天趕集要拿去多賣一點,估計帶傘這種小事她早就忘記了。」小海一邊鋸木一邊回答道。
「那我給她送傘去。」高顯揚說著便站起身,走進臥房拿了兩把傘,急匆匆地出了門。
林家村市集。
「大家快來看快來瞧,真正的莫氏木雕,大家買回去送親朋好友嘍!」簡心以前每次賣木雕,不到兩三個小時都能全部賣光。可是奇怪的是,今天她在這裡坐了大半天了,卻還是沒幾個人來買。
「今天大家都怎麼了?怎麼一個買木雕的人都沒有?」簡心有些喪氣了。眼看都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再賣不出去她今天可就不好意思回家了。
「轟——」簡心正想著,天上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打雷聲。
「不是吧?這麼倒霉?」簡心都快被氣哭了,「木雕本來就賣不出去了,你還打雷下雨……我這麼多木雕怎麼辦啊?!」簡心的話音未落,已經有幾滴豆大的雨滴滴到了簡心的臉上。
「不要啊,你慢點下,等我收拾好了你再下啊!」木雕是最不能受潮的,一受潮就什麼都毀了。這可是簡心昨天忙活了一整夜的傑作,不能毀在這場雨手裡啊!簡心趕緊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木雕掃到一堆,然後準備把它們打包扛著。可能是由於太心急,忙中出錯,包袱沒打好,這邊弄好了,那邊又掉了。
「啊!氣死我了!」簡心簡直就要抓狂了。今天怎麼什麼都跟她作對啊!眼看雨越下越大,簡心的木雕卻越掉越多,看得簡心真的想把這些木雕全都扔掉的衝動。可是昨天簡心忙活了一晚上,真的扔了又捨不得。
「算了,撿得了一個算一個!」現在簡心只求自己動作輕盈一點,多救活一點木雕就成了。
正在這時,一個白衣男子蹲在了簡心的面前,慢慢地替簡心撿起了地上掉落的木雕。
「多謝公……」簡心正想對幫助自己的人說聲謝謝,抬頭卻見到了一個自己最意想不到的人——永琰。
「怎麼會是你?」簡心猛地站起身,卻差點把站在她身後為他們倆打傘的人撞倒。還好簡心手腳麻利,一轉身扶住了她。簡心定睛一看,為他們撐傘的人居然是冰兒。
「原來是夫妻倆的旅行。」簡心的心沒理由地一疼,「我不打擾你們了。」
「誒,晉陽!」永琰卻叫住了她。
「對不起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晉陽!」簡心恨恨地停下腳步。
「對不起,一直都那麼習慣稱呼你,忽然讓我改口,我還真不習慣。」永琰不好意思地笑笑。
「既然不習慣,那就不要勉強了。」簡心冷冷地說道,「對不起,我有事,我先走了。」
「簡心姑娘!」冰兒卻發話了,「我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幾分鐘就好!」
「對不起,我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簡心說著,快速衝進了雨中,任憑冰兒在身後如何呼喚,她都沒有回應。
永琰,你是故意的嗎?你一定是故意的對吧?我好不容易用了三年的時間才真正忘記你,你為什麼還要出現?而且,還帶著你的妻子……你是來向我示威,還是來看我的笑話的?現在看到我在洛陽過的日子並不幸福,你高興了吧?
高顯揚撐著傘四處尋找簡心的蹤影,卻在瓢潑大雨中看見了奔跑中的簡心,於是趕緊迎了上去。
「心妹,你怎麼在雨中隨便亂跑,萬一感冒了怎麼辦?」高顯揚責怪地把傘往簡心那邊移。
「大哥,別說那麼多了,咱們回家!」簡心卻拉著高顯揚直往家裡奔。高顯揚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沒被簡心拉倒了。這丫頭,搞什麼呢?
老歐家。
「阿嚏!」簡心開始了回家以來的第N個噴嚏。
「讓你別在雨中亂跑的吧?你前兩天的感冒還沒好全,這次又受涼。你對自己也太不負責任了吧。」高顯揚皺著眉頭摸了摸簡心的額頭,「看,還發燒了!走,跟我去梁大夫家看病去。」
「不要!」一聽要出門,簡心趕緊拒絕。
「心姐,別倔了,身子要緊。」小海給簡心遞過一碗薑湯道,「雖然那中藥是有點苦,但是能治病啊!」
「打死我都不要!」簡心堅決說道,「我今天寧願病死也不出門!」
「心妹,今天你是怎麼了?在集市上就覺著你不對勁,你現在病了又不肯去看大夫……」高顯揚對簡心表示很是好奇,「老實交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哪有什麼事發生?我就是不想看見梁大夫。」簡心嘟著嘴說著,在心裡卻默念:不好意思啊梁大夫,把你拖下水了。
「是嗎?」高顯揚挑眉。這丫頭又對他撒謊了,每次簡心撒謊的時候都習慣性地把眼睛往右邊瞟。這三年來,高顯揚早就掌握了這個規律了。
「是!」簡心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
高顯揚也沒有拆穿簡心,他只是站起身裝作門外有人的樣子,說道:「嗯?有人敲門?我去開門去。」說著高顯揚就要往外走。
「不要!大哥,千萬不要開門!」簡心信以為真,趕緊跑到高顯揚身前攔住他。
「還說沒什麼事發生,你看看你,現在連門都不讓我開了,還不是心虛?」高顯揚斜眼看著尷尬的簡心說道,「心妹,到底怎麼了?」
簡心抬眼瞄了瞄高顯揚,又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小海,只能投降:「好啦,我說就是了。我今天在集市上看見了兩個人。」
「兩個人?林郡浯?還有誰?」高顯揚問。
「如果林大哥在,我就不會這麼尷尬了。」簡心無奈地撇撇嘴道,「是永琰和冰兒。」
「他們兩個?」這下高顯揚卻有些奇了,「他們倆來做什麼?」
「做什麼,還不是夫妻旅行?」簡心沒好氣地回答,「我也太倒霉了,這樣都能跟他們撞上。」
「我倒覺得不是倒霉,而是緣分。」小海卻若有所思地說道。
「小海,你胡說什麼呢?」簡心又氣又急。
「我說事實啊,說不定他們是故意要來找你的呢?」小海問,「畢竟你和那個十五阿哥那麼久的感情,哪能說散就散啊!」
「小海,不錯,果然長大了。」高顯揚聞言笑著點點頭道。小海嘿嘿地看著高顯揚。
「誰跟他那麼久的感情啦?我認識他的日子根本就不到半年好不好?」簡心氣呼呼地把雙手交叉在胸前道,「再說了,如果他真的有心來找我,為什麼要等上三年?」
「說來說去,原來心姐是在埋怨十五阿哥找你找得太晚了啊!」小海「恍然大悟」地笑著點點頭。
「小海你……」簡心怒視著小海,這小子現在翅膀硬了,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是吧?
「咚咚咚……」正在這時,門外卻真真正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喲,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啊!」還沒等簡心反應過來,高顯揚已經走出去開門了。
「請問……」門口的永琰還沒來得及問,卻看見了笑吟吟望著他的高顯揚。
「高大哥?」永琰驚奇地看著高顯揚。三年前在皇宮,他還沒來得及與高顯揚見上一面。而今天看著他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身前,永琰心裡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感。
「進來吧,心妹等你們好久了。」高顯揚微笑著把永琰和冰兒讓進門。
「誰等他們啦!?」簡心一邊抱怨一邊走向門口,看到永琰與冰兒之後又折了回來。
「晉陽……」永琰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抱住了她。其他三人見是這種情況,主動退出了房間。
「你放手。」簡心卻冷冷吐出三個字。
「我不放。」永琰卻越摟越緊。
「我讓你放手!」簡心又重複了一遍。
「我堅決不放!」永琰卻十分堅定地回答。
「啪!」簡心毫不客氣地回過身送了一個耳光給永琰,「你看清楚,我不是晉陽!如果我這張臉經常讓你產生誤會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去整容!」簡心說著便要離開。
「就算你不是晉陽又怎麼樣?」永琰卻在簡心的身後說道,「我心裡愛的,是三年前那個和我在延禧宮鬥嘴的人,是那個寧願自己受盡委屈也不願意身邊的人受傷害的人,是那個明知不關自己的事卻依然擔起重擔的人!這個人,有著與晉陽相同的臉龐,也有著與晉陽相同的活潑,可是,卻比晉陽多了一份溫柔與霸道。最重要的,更是有一份與眾不同的堅強與善良。正是她的這份堅強與善良,才讓我對她戀戀不忘。等到她離開的時候,我才發現,她早就已經住在了我的心底最深處。」
「夠了,你別再說了。」簡心聽不下去了。
「我還沒有說完!」永琰走到簡心身前說道,「原本我和你一樣,以為自己只是把你當成晉陽的替代品。可是經過這三年的分離我才發現,原來我心裡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看到你和林郡浯在一起,我會吃醋;看到你受委屈,我會想盡辦法為你報仇;看到你離開,我的心就會痛……我真真正正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確定,你才是我永琰此生最想要的人!」
「可是,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說不定哪一天,我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就像我莫名其妙出現在你面前一樣。比起我突如其來的消失帶給你的痛苦,我寧願早點離開。」簡心終於閉上眼睛把實話說了出來。
「傻瓜……」永琰心疼地把簡心摟在懷裡,「你就是愛替別人著想,想那麼多做什麼,就算我們只有一天的幸福,那也比沒有的好啊,不是嗎?我們已經浪費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就不要再繼續浪費下去了,好不好?」
簡心把頭埋在永琰懷裡,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敞開心胸去接受永琰的愛。永琰說得對,未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只要把握住現在,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半個時辰後,永琰牽著簡心走出了房門。
「看來,所有的問題全都解決了。」高顯揚微笑地看著十指相扣的兩人道。
兩人微笑著對視了一眼,臉上堆滿了幸福。
「所以,皇阿瑪的這封信也派不上用場了。」冰兒揚了揚手中的信道。
「皇上的信?」簡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乾隆居然還會給自己寫信?
「還叫皇上,應該改口叫皇阿瑪了!」永琰捏了捏簡心的鼻子道。
「要你管?」簡心嗔怪地瞄了永琰一眼,走到冰兒面前接過信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
「簡心:
朕聽永琰說要去洛陽找你,朕想著,順便就讓他替朕給你帶幾句話。可是有些話朕還真的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說,所以就只能用這種老土的方法告訴你了。
其實朕想對你說的話,只有兩句。一句是謝謝,另一句就是對不起。朕這個九五之尊,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說過這五個字了,可是這一次面對著你,朕能想到的,卻也只有這些。朕要謝謝你費盡心思為朕做的一切,朕也要為朕三年前對你所有的不公平對待對你說聲抱歉。永琰告訴朕說你是他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部分,可豈止是永琰,你也早就成了朕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直到你離開皇宮,朕才深深發覺你的重要性。沒有你的皇宮,又冷清又孤單,朕都已經寂寞成一個糟老頭了。所以你就當可憐可憐朕這個孤單寂寞的老頭,回來陪陪朕吧。就算你不做朕的兒媳婦,做朕的女兒也好啊。你再不回來,朕可就要派林郡浯去洛陽把你抓回來了。朕是一國之君,你若敢抗旨,朕就下令誅九族,到時候你的大哥和小海,一個都逃不掉!「
「皇上也太無賴了吧?居然用大哥和小海的命來威脅我?!」簡心無語。怎麼乾隆也變得這麼無厘頭了?
「好在皇阿瑪的計謀不需要用了,心姐,這一次,你肯跟我們回宮了吧?」冰兒握著簡心的手問。
「你剛剛……叫我什麼?」簡心疑惑地問。
「心姐啊,小海不就這麼叫你的嗎?」心兒微笑著說道,「再說了,按照輩分,我也理所應當叫你一聲姐姐才是。因為,你才是十五阿哥心中的最愛。」冰兒說著看了一眼永琰,只見永琰正感激地向自己點頭。
「可是這……」讓冰兒叫自己姐姐,簡心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好了,別這啊那的了,咱們該出發了,皇阿瑪肯定在宮中等急了。」永琰笑著重新握住簡心的手道。
「等一下!」眾人正要出門,小海卻從二樓飛奔而下,手上還帶著一個包裹。
「咱們的馬車上什麼都有,這些東西就不必帶了。」永琰以為小海是給簡心帶了些乾糧,連忙阻止道。
「其他的你可能有,但這個卻是心姐這些年最寶貝的東西,一件都不能落下。」小海說著朝簡心擠眉弄眼。
「你這小鬼,就你精明!」簡心已經猜到了裡面是什麼東西。
永琰狐疑地看著小海和簡心,又看看高顯揚那瞭然的微笑,心中充滿了好奇。
「路上小心。」高顯揚微笑著上前拍了拍簡心和永琰的肩膀道。簡心看著這幾年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高顯揚與小海,一陣傷感驀然湧上心頭。簡心衝過去給了高顯揚與小海一個大大的擁抱。
「心姐,你一定要幸福!」小海再一次哭成了小孩,「如果十五阿哥對你不好,你就回來!大不了,咱倆私奔去!」跟簡心在一起久了,小海學會了很多21世紀的新名詞,因此說起話來也帶有了一些獨特的味道。
「哎,這恐怕你就沒這個機會了!」永琰一聽小海要帶著簡心私奔,趕緊把簡心拉回到自己的身邊宣佈主權。
簡心在身邊沒心沒肺地笑著。
「永琰,好好對她。」高顯揚沒有像小海一樣無厘頭,「我今天就正式把我這個好妹妹交給你了。」
「放心吧大哥,我會用一生的時間來給她幸福。」永琰深情地把簡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道,「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高顯揚欣慰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