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少女漸漸行近院門,紅娘抬眼朝這邊看過來。
張生猛然一驚,怕顯出自己的失態,急忙離開了院門口。
回到自己屋中,張生對隔壁的小姐始終無法忘懷,伺機向寺中的小和尚打聽到,原來那黃衣姑娘,是已故相國的獨生女兒崔鶯鶯。
一次偶然的驚艷,使張生的心再難平靜下來。強忍著思念,坐下來讀書,書中卻又浮現出鶯鶯似喜似悲的神態,擾得他心神不定。
日子稍長,張生與常常出入院內院外的紅娘,漸漸熟悉。
張生是心有所求,而紅娘見他溫文儒雅,招人喜歡,所以兩人慢慢有了言語來往。
這天,張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盪,寫成一首言情之詩,表達他對鶯鶯的一片愛慕和思念之情。
詩寫成了,卻無法讓鶯鶯看到。
他左思右想之後,悄悄找來剛要進院的紅娘,求她代傳心意。
爽直的紅娘,大惑不解的道:「既然如此傾慕我家小姐,為何不大大方方的托媒人說合呢?」
這一問,倒難住了張生。因是孤身在外,無父母作主,他確實沒想到應該找媒人求親!
怔了一會,他囁嚅著道:「這些天來,因思念小姐,我食不知味,行不知所,簡直無法度日。若托媒而娶,數月半載難有結果,豈不讓我成為枯池之魚。遠水難救近火,拜託姑娘不行麼?」
也許因為,同是懷春的年齡,心易相通;也許因為,紅娘生性熱心,對張生有一絲憐憫之念。
紅娘竟不惜涉嫌冒險,應允了為張生與鶯鶯設法撮合。
於是,張生的第一封情書——《春詞》,便由紅娘之手,傳遞到鶯鶯的梳妝台上。
詞云:「春來頻行宋家東,垂袖開懷待晚風。鶯藏柳暗無人語,唯有牆花滿樹紅。深院無人草樹光,嬌鶯不語趁陰藏;等閒弄水浮花片,流出門前惹阮郎。」
詩詞中暗藏「鶯鶯」兩字,詞句含情,充滿誘惑。
滿腹詩文的相國千金,見到梳妝台上的詩箋,心裡不禁蕩起春意。
詩詞中的心意,她自然領會殆盡。
實際上那日賞花,她也瞟見了站在院外發癡的張生,春心也曾為他相傾,但礙於少女的羞澀,不便表露出來罷了。
不過,她是大家名媛的身份,深受禮教陶冶,自然不便私許男女之情。
因此,張君瑞刻意策謀的這封情書,投出後就像石沉大海一樣,了無回音。
一介儒雅書生,能放下面子,求紅娘傳書,已是相當不易。書去無音,他當然也就無可奈何,除了長吁短歎之外,再也想不出博得佳人青睞的良策。
可謂無巧不成書,正在這時,當地打家劫舍的大盜孫飛虎,風聞普救寺住了一位艷麗如花的美嬌娘,一時色心大發,決定來搶,做他的壓寨夫人。
於是,孫飛虎率領手下嘍囉,將普救寺四周團團圍住,然後派他的軍師進院提親。
崔夫人一聽這事,不禁勃然大怒:「堂堂相國家眷,竟遭這幫山匪毛賊欺侮,真真豈有此理!」
俗話說「虎落平陽遭犬欺」,曾經顯赫一時的相國夫人,如今是客居異地,無權無勢,強賊壓頭,怎不叫她好生悲傷!
但究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一會兒,她已勉力鎮定下來,忙叫紅娘找來寺中住持相商。
普救寺中無人習武,幾個護寺僧人,頂多只能趕走幾個無賴潑皮。
如今孫飛虎是頗有陣容,住持也對他無可奈何。
最後,還是崔夫人自己拿定主意,派了一個可靠的家人,隨孫飛虎軍師去見孫飛虎,傳話說:「小姐新承父喪,尚未服滿孝期,不便議婚,請『將軍』改期再來迎娶。」
孫飛虎一聽,甚嫌囉嗦,而一旁的軍師提醒:「此說甚有道理,將軍不妨等些時日,反正來日方長,宜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