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裡瑪薩斯恭恭敬敬的站在小亭外,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老先生的氣色,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好得多了,就好像忽然年輕了二十歲。」
老人本來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也不準備理他,卻又忽然轉過頭,對他眨了眨眼。
「你看我真的好像年輕了二十歲?」
瓦裡瑪薩斯微笑道:「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就是個瞎子,又蠢又笨的瞎子。」老人雖然在罵人,聲音卻顯得很愉快,「難道你看不出,我已經年輕了四十歲?」
瓦裡瑪薩斯開心的笑了。
一身雪白的女人,已經站在老人的身邊。
老人拉起她的手,用兩隻手捧著,瞇起眼睛,呵呵笑道:「這是她的功勞。只有像她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才能使一個老頭子變得年輕起來。」
瓦裡瑪薩斯淡笑道:「這也是我的功勞。是我把她送到這裡來的。」
「可是我一點也不感激你。」老人又在眨眼,閃動著調皮而狡譎的光芒,「我知道你又在拍我的馬屁,又想把我存在腦子裡的東西挖出來。」
瓦裡瑪薩斯不否認。老人問他:「這次你想挖的是什麼?」
瓦裡瑪薩斯輕歎一聲:「是一個人。他把深淵領主瑪諾洛斯殺了,我卻不知道他是誰。」
老人默然許久,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連一雙發亮的眼睛都變成了死灰色。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我竟然看不穿他。你要小心點,他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瓦裡瑪薩斯苦笑著搖搖頭:「小心又有什麼用?整個燃燒軍團,有誰比我更小心?」
老人長歎一聲,遙望遠方,眼中彷彿充滿了悲傷和恐懼。
就好像一個人,忽然看到一件,他所無法理解也無法控制的事。
也不知過去多久,他才慢慢伸出那雙已乾癟萎縮的手,輕輕拔動面前的那架骨琴。
『錚琮』一聲,琴弦響動。
老人忽然輕聲道:「蝶舞,請你為我一舞。」
銀狐斗篷從肩上滑落,穿一身銀白的女人依然一身銀白。
銀白的短褂,銀白的長裙。長裙流水般飄動,蝶舞翩然而舞,長裙飛雪般捲起,露出一雙修長結實,充滿彈性的美腿。
沒有人能形容她的舞姿,也沒有人能形容她的這雙美腿。
悠揚的琴聲,忽然變得蒼鬱而蕭索。
舞者的舞姿,也變得像是,在殘秋時,秋風中捲舞的最後一片落葉。
美得那麼淒涼,美得令人心碎。
老人的眼中,忽然有了淚光。『錚』的一聲,琴弦斷了,琴聲停了,舞者的長裙流雲般飄落。
她蜷伏在地上,就好像一隻天鵝在垂死中,慢慢消沉於藍天碧海間。
然後就是一片安詳而和諧的靜寂。那麼靜,那麼美。
老人眼中,已有一滴淚珠,珍珠般的流下來,在那蒼老枯瘦乾癟的臉上留下一道清亮的淚痕。
一滴、兩滴、三滴……
「你好自為之吧。」老人凝望著瓦裡瑪薩斯,輕歎一聲,彷彿已經看出他的死期。
瓦裡瑪薩斯點點頭,慢慢的掉轉身。
細雪霏霏,小門半開。瓦裡瑪薩斯已經走出去,蝶舞已經準備關門。
只要把這道門關上,這裡就會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
她只希望,永遠不要有人來敲門,讓她和那個老人在這裡自生自滅。
因為她對外面的那個世界,已完全沒有企望,完全沒有留戀。